“阿爹……” 丕儿歪头,阿爹怎么不说话。 洛明瑢回神,摸摸他的脑袋:“阿爹去找阿娘了,你想阿娘吗?” “阿娘……” 丕儿身子显见地僵硬了一下。 洛明瑢把五岁的儿子抱在腿上,“你还在怕阿娘?” “想,可是我怕,阿娘不要我,她不想要我……”孩子带着哭腔低声说,阿娘当日说的话还扎在他心里。 洛明瑢不厌其烦地与他解释:“阿娘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只是被坏人控制,什么都不记得,你只要记住,当时掐你脖子那人不是阿娘,只是一个长得很像她的人。” 丕儿懵懵懂懂,“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从前阿娘是不是最疼爱你的人?她怎么会舍得这样对你呢,都是坏人戴上假面具,把你骗了。” 洛明瑢反复将这个念头植入他心里。 “而且,釉儿也很想你。” 一听到姐姐的名字,丕儿一下就抬起头来:“我要见姐姐,阿爹,带我去见姐姐吧。” “那你的眼睛就要快快好起来,阿爹才能带你看姐姐。” “好!” 剩下三日,为了丕儿的眼睛,洛明瑢有意带孩子多看些对眼睛好的景色,但外头雪大晃眼,不宜带他出门,只能带着孩子每日在屋中画画。 腊月没有花草,洛明瑢画了满墙嘉木绿荫,嘉木下,是一对夫妻,还有绕膝的儿女。 一室春景覆盖,屋子像是没有了墙,变成被碧草繁花环绕的亭子。 “你的鼻子像你阿娘。”洛明瑢凝视着墙上的女子。 丕儿看过来,又朝墙上的女子看去,他努力不去想,可秀丽的阿娘还是幻化成了歇斯底里的样子,他赶紧甩甩脑袋。 “阿爹,阿娘真不是坏人对不对?” “是,她很想你,想来见见你,可阿爹怕你伤她心,才不准她过来。” “我、我也想她的,要是她不掐我……” “等好全,我带你去见阿娘,你莫怕她,她是这天底下最在乎你的人。” 丕儿眼神里还有害怕,他嗫嚅着嘴唇,点了点头。 “多想想从前和阿娘姐姐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没有阿爹,都是阿娘在照顾你,喂你吃饭,哄你睡觉,陪你读书写字……” 在洛明瑢循循善诱之下,丕儿的记忆慢慢复苏,那些母子在小院生活的光阴,如阳光雨露,慢慢将他滋润起来。 “我想阿娘,我想姐姐,我想要全家人在一起……”丕儿靠着爹爹的肩头,终于把思念说出口。 “只要丕儿听话,我们一家人很快就会重聚,阿爹跟你保证,不要哭,以后咱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被分开。” “嗯。” 洛明瑢视线始终落在女子脸上。 “阿娘很美,对不对?” “对。” 丕儿看着纸上的人,又想起从前和姐姐一起窝在床上听阿娘讲故事,再拉着姐姐和阿娘手入睡的时候。 他的害怕慢慢褪去,也盼着早点见到阿娘和姐姐。 — 三日之中,洛明瑢没有再出现在万春县。 沈幼漓则一天里要发很久呆,一下额头冒汗,一下又像被寒风灌满躯体,动不了一根手指头。 有病就要治,她好不容易从对江母的痴望中脱身,不想让自己陷入名为“洛明瑢”的泥沼里。 只要一想起洛明瑢那些话,沈幼漓心就止不住狂跳,有人揭开了她最耻于言说的隐秘,让她格外无所适从,失去支点,不管做什么,都找不出一个道理来。 “阿娘,你怎么了。” 这两天沈幼漓没有心思做饭,都是带釉儿出去吃,扒拉着饭碗,她又走神了。 “阿娘没事。”她回神,给女儿夹菜。 ……她只是很迷茫。 洛明瑢没有出现,他如何打算自己管不了,不过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把所谓的“假成亲”取消。 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不过消息送出去,整整三日,沈幼漓始终没有得到凤还恩的回信。 鹤监的人说他突然被陛下派去外地查一桩旧案。 沈幼漓不知凤还恩是真的事务繁忙,还是收到了消息,躲着不见她,总归三日后,喜服就送到了眼前。 她坐在镜子前,几个婆子将她团团围住。 “我想见军容。”她已经在信中明白拒绝了这门婚事,凤还恩不可能不知道。 婆子殷勤为她梳妆,“娘子今晚就能见到了。” “他不来见我,我不会梳妆。” 还是戊鹤使出现,道:“轿子就在外面,娘子坐上去,就能见到主子了。” 沈幼漓看一眼院中的七宝朱金万工轿, 是她反复无常,辜负了恩人心意,该去给他请罪,就算凤还恩要怎么罚她,沈幼漓也没有二话,她走出去登轿。 然而熟悉的马车先停在院门口,一众鹤使拔刀。 第80章 洛明瑢下了马车,看着这剑拔弩张的阵势,神色淡漠:“我可不是来抢亲的。” 不是抢亲,那就是来观礼,沈幼漓看着他一如既往漠然的神情,眼睛先酸了一圈。 但她要强,洛明瑢既不在乎,她也不想有太大反应。 “我没给你送请柬。” 她确实答应给他请柬,但婚事都取消了,请柬自然没送出去。 戊鹤使拦在沈幼漓面前:“娘子,咱们还是赶紧去找军容吧。” “你这是就要出发了?” 洛明瑢看着她一身简素,分明还没有打扮好,坐在花轿里,十分不合时宜。 沈幼漓越过戊鹤使看他:“你既不是来抢亲,关心这个做什么?” “你想让我抢亲吗?” 话音刚落,连戊鹤使都拔了刀,身后迟青英带着一众侍卫上前,鹤使也围紧了一圈。 釉儿害怕地缩在屋子里。 沈幼漓道:“你不必来抢亲,我原本就不打算嫁,三天前已送了消息,却始终没有回音,但无论如何对凤大哥来说都是无妄之灾的,我该去给他赔礼道歉。” 连戊鹤使都忍不住:“沈娘子当真要如此戏耍主子吗?” “是我的错,可是我实在不能自欺欺人……” “赔礼道歉的事暂且不提,“洛明瑢大步上前,身形带着极大压迫感,戊鹤使还没反应,刀就已深深钉在地里。 洛明瑢攥住她的手腕:“我要同你说几句话。” 沈幼漓被他拉着,紧步回到屋内,屋里梳妆的婆子呼啦啦都出来了。 门并未关上,釉儿原本在屋里瞧热闹,二人走进屋,她又转到门外去,看里屋的热闹。 洛明瑢也不松开沈幼漓手腕,只是目光沉沉说出三个字:“说清楚。” “说什么?” “什么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