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云楼闭了闭眼,把纤细消瘦的手掌缓缓放在心脏的位置,轻声道:“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也无法改变,那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 “我看到,你在邛窟僰人悬棺写下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就是悬棺中人身犯罪过,想要解脱,必须反省自己的罪行。” 他睁开漆黑如深潭的双眸,薄唇微微开合,在寂静的棺椁中清晰道:“我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内,反省我这具身躯犯下的罪过。” 第93章 【参观时间归零!】 悬棺内的黑暗寂静无声,苗云楼清晰的话语轻轻打在棺椁盖板上,回响出隐隐震荡的波澜。 话音刚落,棺椁内瞬间静了下来。 “……” 他这句话说的格外突兀,令人无法理解。 在生死关头的最后时刻,能否活下来都捏在一个人的手中,只在一念之间,求生者为此破口大骂、失声痛哭、苦苦哀求都能让人理解。 然而他无缘无故,突然要忏悔自己的罪孽,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胸腔深处的女声似乎也被波澜所拂动,停顿了片刻,半晌后,才缓缓轻声道:“好,你说。” 只是她的声音不再那么虚无缥缈,而是又冷了几分,冷凝甚至传入棺椁之中,带来丝丝阴冷的寒意。 毕竟苗云楼说的是忏悔这具身躯的罪孽,这个方面痛骂她,其实也只是委婉了一星半点。 这些人和理所应当将她献出去的村民等人,没有任何不同。 棺椁中阴冷的寒意阵阵,阴气森森。 苗云楼听到女声低沉下来的音色,却仍面不改色,只是缓缓阖上眼睛,将纤长的手指轻轻放在胸前。 他的声音沉稳清晰:“我要反省自己的罪孽,第一条罪行,是我在被村民强行送出村寨、献给残暴士兵的时候,自己却偷偷逃跑。” 话音清晰的回荡在棺椁中,寒意越发冷凝尖锐,几乎凝结成锋利的针刺,如有实体般在血涔涔的胸膛上挥舞。 【景区参观结束倒计时:50秒!】 苗云楼惨白的面庞上一寸寸浮现出片片冰霜,他没有丝毫理会,只是静静的闭着眼睛,继续开口道: “我不应当在路上偷偷逃跑,我应当顺从村民,被送到铁甲兵阵前,跪地哭诉村寨如何蔑视朝廷、鄙夷士兵,命令我来献媚刺杀将军。” w?a?n?g?阯?F?a?布?页?i???ü???ě?n??????Ⅱ????????o?? “我应当说,愿献出微薄之力,为将军揪出村寨村民的藏匿之处,即便不被应允,也要在下地狱之前,将所有害我之人拖进泥沼。” 拖、进、泥、沼。 这四个字苗云楼说的格外清晰,语气平静无比,却令人森然恐惧、不寒而栗。 他薄薄的眼皮分明正阖着,然而那双漆黑的双眸仍然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般,在一层薄薄的眼皮下,悚然看向世人。 “……” 声音平静清晰,棺椁内的恻恻的冷气悄无声息停顿片刻,胸腔中的女声也顿了顿,声音重新轻了起来,缓缓开口道: “你……” “我的第二条罪孽,是关于青梅竹马的康宁哥。” 苗云楼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彷佛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似的,闭着眼睛,清晰平缓的继续开口说道: “在他救我出来时,我不应当直截了当拒绝他的求爱,我应当欣然接受,然后将他翻身按倒在棺椁中,用铁索紧紧缠住悬棺,让他体会一番何为被人禁锢。” 他淡淡道:“当然,我知道他是因为爱我,才剥夺我的自由、欺骗我的感激,并没有害我的想法。” “所以我不会抛弃他,只会让他在封闭死寂的棺椁中度过一天一夜,在悬棺上安静的陪伴着他,在饥渴绝望、孤独崩溃中,体会我无孔不入的爱。” 狭窄逼仄的浓稠黑暗中寂静一片,只有苗云楼冷淡的声音仍在阵阵回响。 棺椁中的阴冷寒气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消散,胸腔中的女声也没了动静,彷佛并不在意,又彷佛一直在听。 【景区参观结束倒计时:30秒!】 余光中的字体血涔涔跳成了一片,苗云楼神色没有任何波动,稳稳的阖着眼皮,薄薄的嘴唇缓缓开合,继续道: “我要反省的第三条罪行,是在那件暗不见光的屋子中,毫无防备的喝下了那女人给的水。” 胸腔中的女声终于开口,音色迷茫而空灵,包裹着无数难以言说的苦痛,轻声道:“这是我的罪过……” “我太轻信他人了,明明刚刚经历过亲人的背叛,还是在看到一个疲惫脆弱的女人后,升起同病相怜之心,我不应该……” 不应该轻易相信陌生人,不应该在白骨遍地的黄沙中没有防备,不应该以己度人,心存幻想接受陌生人的善意。 不应该这么天真,不应该如此愚蠢。 这些话苗云楼一句都没选,他按住胸口,冷淡道:“我的罪行在于,不应该将自己的善良当做愚蠢,以为被人伤害,是因为不曾设防的缘故。” “我只是应该明白,有些人不是只有一张面皮的人类,而是千面百态的畜生,只有一层层撕下她的脸皮,才能看清心脏究竟是红是黑。” 【景区参观结束倒计时:20秒!】 血涔涔的字体在余光中上蹿下跳,闪烁的快要爆炸,苗云楼理也不理,自顾自的抿着薄唇,开口说道: “这具身体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我根本无法全部反省,尤其是当她想要反击将自己当成生育母体的恶人时,居然还要为自己也冠上恶人的名头。” “可恶。” 他微微皱着眉头,简洁的撂下两个字,清晰平稳的声音如同尖锐的匕首,甚至带着一丝不知从何而起的暗火,锋利的划破了黑暗。 棺椁中浓稠不散的黑暗狠狠一震,胸腔中的女声似乎也在震颤,话语断断续续,起伏不定,紧紧开口道:“你……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我,你为我的遭遇打抱不平,所以你其实和他们不一样,不是一个坏人吗?” 倘若存活于世上这么多年,和亲人朋友朝夕相处,尚且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她,反而每一个都要将她推入火海。 而这个即将被她害死在棺椁中的陌生人,却为她说了一句公道话,那也太可笑、太令人难堪了。 苗云楼唇角微微勾起,却一口否认:“当然不是,虽说我不像那些人一样下作,但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说这些,只是认出来你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依旧本性善良,为了感动你,想博取一丝生还的机会而已。”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不过,我的确还有一个小小的目的,那就是把选择的权利,重新归还给你。” “让你在无数次受制于人、身不由己的命运中,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苗云楼说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