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没定论的猜测,琥珀却不由自主生出些许忧伤。
夜晚风凉,琥珀慢慢缩回箱子里,抱着膝盖团成小球。
随着曲腿的动作,脚腕上传来金属触碰皮肤的凉意,琥珀此时心中正惶然,于是急急忙忙撩起衣摆查看,发现是之前被他忽略过去的脚环。
脚环的设计和做工都十足精良,纯银打造,光亮的表面刻着繁复纹路,宽度大约只有琥珀小指宽,整体重量很轻盈。圆环的大小也很妥帖,既没有太过松垮使得琥珀走起路来撞击踝骨,又没有太紧让琥珀感到束缚——这也是琥珀起初对它不甚在乎的原因。
琥珀不懂得欣赏这些,他伸出双手握住两端,试图把脚环摘下来。但经过几番尝试——不论是顺着脚腕往下褪,还是找到环扣掰开——都以失败告终。
他旋转着脚环摸索一圈,指腹滑过一处光滑的半弧。
琥珀往上使力,用脑袋将箱顶的活板顶开一道缝隙,让月光倾洒进来。
那光滑的半弧原来是一枚硕大的珍珠,镶嵌在银子中间,在皎洁月色映照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鸟儿天生喜欢亮晶晶的事物,琥珀心下欢喜,对这个亮闪闪还嵌着珠子的银脚环十分中意,就不想着把它摘下来了,万一这是主人送给自己的礼物呢。
如此,他很快把自己哄开心,缩在木箱一角,不多时就睡过去了。
*
琥珀是被一阵颠簸弄醒的,他睁眼时箱子落了地,外面传来几只沙鸥的交谈。
“门儿呢?我当‘柳岸’是个代号,结果真的是江边几棵柳树啊?”
“以后不懂的时候就别张嘴,脑瓜里的那点儿聪明气儿全给你漏完了,蠢鸟!”
“就你有种就你能耐,能耐怎么不见你找到门儿呢?难不成大名鼎鼎的柳岸就搁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支摊?”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刚尿急的时候是不是偷偷变回鸟站在树上方便了?”
“闭嘴!”在两鸥的争吵朝着更加重口的方向奔走前,首领及时呵斥住,“跟着我,别落下。”
箱子又开始晃动,有人,不,有鸥搬着他在地上行走。两只饶舌的沙鸥又开始叫嚷了。
“妙哇,这里头原来这么气派!”
“不愧是老大,带着我们一转就进来了!”
“哇去!有水声,咱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江底了?”
兵戈交错的撞击声止住了两鸥的咋呼。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碧海沙帮,想寻你们主事的胡老板做些买卖。”
“站到这边来,先搜身。”
箱子被放下,片刻过后再次抬起,又是一阵长久的晃悠,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琥珀开始隐隐觉得不对,箱子外面来来去去的人说着他听不太懂的话,却让他神经逐渐紧张。
主人……
快让他见到,他的“主人”。
一道格外鲜明的女声响起,周围闹哄哄的喝瞬间消失。
那女声郎朗道:“赶明儿就开场了,你们现在才来找咱委托,早干嘛去了。”
沙鸥首领唯唯诺诺赔不是。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稀罕类要老娘亲自来验货。”那道声音很快凑近,此刻响在头顶。
琥珀抱着膝盖往箱子角落里缩。
头顶的箱盖被外力徒手掰断的刹那,琥珀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四壁油灯昏黄的光亮照进来,一个美艳招展的女子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血红色指甲扣抓着碎裂的箱盖,坚实的木头在她的纤纤玉指中倒像是片脆饼,一捏即碎。
“哟,是个嫩生生的雏鸟。”胡琴露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箱子里的小鸟在她的注视下瑟缩成一团,低着脑袋只露出毛茸茸的后脑勺。
血红指甲凑到琥珀脸前,勾起下巴强迫他抬头。胡琴干这行多年,经手的各类物没有过万也得数千,一眼辨出手底下这只的原身是中州还算常见的玄凤鹦哥,只是这种鸟儿生的娇贵,身体十分脆弱,很难见到修成如此完美人形的。更难得的是,这只小鸟面容稚气、眼神澄澈,那些喜欢把类买去暖床的贵客里有尤好这口的。
琥珀非常担心自己的脖子也遭受箱盖一般的待遇,身体细细发着抖,却兀自强作镇定:“您就是……我的主人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