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一遍遍回想洛明瑢那些话,夜风吹来,她突然犯起恶心。 扶着山道边的松树,沈幼漓干呕了一阵,夜色昏黑,她余光看到抹白衣游魂一般的影子。 沈幼漓当看不见,快速给自己把了脉。 是一个等候已久的结果。 沈幼漓如释重负,她终于没了必须留在山上的理由,可以真正不再见他了。 于是果断扭头下了山去。 一路上,沈幼漓都能听到不远不近的声音,是僧衣被道旁枝叶扫过的声音,余光里,那道白影始终不远不近缀在身后。 洛明瑢怕她寻死吗?不会的。 结果虽然狼狈了一点,但目的已经达成了,她捡回了一条命,就不可能再轻易寻死。 一路走到瑜南城门,身后的人才不见了。 抛开无情这一桩,洛明瑢真是一个极好的人。 就算与她翻了脸,还是会担心她的安危一路护送。 他聪敏温和,在他面前使坏,沈幼漓不用在意“后果”二字,他恪守着佛家六戒,万事皆不着相,所以别人看不到他生气、不耐、厌恶…… 别人就会因为这些表面的好,误会了他的感情。 自己当初会喜欢他,也不算有眼无珠,是吧? 从未接触情爱的人,贸然拿此做赌注,本就该做好血本无归的可能。 第14章 “喂,洛明瑢。” 周遭虫鸣蛙噪,沈幼漓让他背着,语气静得像一阵无方夜风。 “嗯。” “我不关心你与县主有没有男女之情,我只关心一件事。” “你说。” “县主中意你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以为你要为她还俗,之后怕是有得纠缠,你与她成与不成都好,只是……别让县主知道我和釉儿丕儿的存在。” 背她的人站住脚步。 沈幼漓继续说:“只要你开口提,洛家一定也会帮你隐瞒,只当这七年什么都没发生,你从没有妻儿……当然,你也没当我们是,若有必要,就说我和孩子们只是远房亲戚寄住而已,知道吗?” …… “为何要如此?” “那县主我见过,我不想惹她不快,让孩子也受委屈。” 上位者最是罔顾他人,沈幼漓自己如何不打紧,若孩子有个不好,她下手就不会只是区区生半夏了。 “你受了什么委屈?” “我的事就与你无干了,你只答应我就是。” 洛明瑢道:“县主不能干预洛家的事,贫僧也会护你们周全,你们该如何就如何,不必假装。” “你连丕儿的纸条都不想要,大可不必强装关心我们了。” 她很平静,天上的乌云沉沉压在心上,星星一颗也不闪烁。 “贫僧已是出家之人,有些亲缘本不该留恋太多。” 这就是解释。 沈幼漓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七年前,他早想踏入佛门,是洛家一直拉着他,而后她又出现,将他拉得越来越远。 “我知道,你想安生待在的寺中修行,不受打扰,是洛家……还有我一直拖着你,过往七年,我不知如何赔罪……” “你什么都不须做,贫僧也从未对你有过怨怼。” 沈幼漓笑道:“是啊,你是大师,此际灵台清明,怕是早参悟了,那我只求你那件事,你应不应?” “釉儿和丕儿的事,你不须担心。” “多谢。” “其实,贫僧也想成全沈娘子。”洛明瑢突然说道。 “你要成全我什么?” “端看沈娘子想要的是什么。” 沈幼漓又因他的话发散出想象,若是她要他…… 不会的,他方才说了,心中从无男女之情。 这话只能是一个意思。 “多谢你啊,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那一万两银子,我拿得很开心。”她在他耳边真心实意地说。 她也想放过他,衷心说道:“禅师,愿你往后可以有一方净土,好好修行,不再为世俗所扰。” 缠在他身边的第一年,沈幼漓就知道他想过的是什么日子,可她一再毫不在意地毁掉洛明瑢的向往。 这一次她真心盼他好。 洛明瑢在走一个上坡,这似乎要费些力气,让他一时不能搭话。 等上了坡,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样,他重新起了一个话头:“这些年教养观棋成聿,辛苦你了。” ※ 如?您?访?问?的?w?a?n?g?阯?发?b?u?页?不?是?ī???????ε?n????0??????.???????则?为?屾?寨?佔?点 “嗯。” 沈幼漓突然觉得说话很累,“你累了,就放我下来吧。” 洛明瑢不累,只是觉得她有点轻,不知道是照顾孩子太累,还是原本胃口就小,从不见她长肉。 匆促的马蹄声代替了沉默,自身后传来。 邓长桥放慢了马速,灯笼的光让他勉强看清道旁的人。 一个僧人背着一个年轻娘子走在路边,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你们是干什么的?”他大喝一声。 洛明瑢不闪不避,答得简略:“行路。” “你们是什么关系这样赶路?” 背后载着的人替那二位说了话:“你们这是又和好了?” 说话的人当然是老春头。 为了赶时间,邓长桥带着他一道骑马,老春头坐在后边,眯着眼睛,在夜色里勉强辨认出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喝酒的时候不在那儿伤春悲秋,一转眼这两口子又好得背在身上走了? 果然,七年了,到底是有感情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哪能说散就散呢。 “老春头,你认得他们?” “认得认得,他们是正经良家,“老春头连连点头,又看向他们,“这是又和好了?就是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开,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老春头有时候真闹不明白这些年轻人,跟驴投胎似的,一头比的一头犟。 和好? 洛明瑢回头想看一眼沈幼漓时,她也刚好抬脸,鼻尖就这么撞上了。 二人又各自别开脸。 “老施主。”洛明瑢给他见礼。 “诶——” 沈幼漓则不客气:“老头,你这是往哪儿去?” “城里有许多尸首要验——” 邓长桥打断他们的话:“既然没事,快些家去,莫再外头流连。” 说完打马继续走,没空深究二人关系。 老春头想说他们这样走得走到猴年马月,可是看自己这一匹马也帮不上忙,只能说一句:“那咱们先走了啊。” 马奔远了,老春头的声音还远远传来:“好好过,有话别藏心里——” 沈幼漓把脸死死埋住,只想要原地消失。 洛明瑢问:“什么话藏心里?” “他老糊涂了,别管他!” 才说着,又一驾马车飞驰而过,道路泥浆四溅。 这马车太过华丽,沈幼漓一眼就认出了是谁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