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
很突兀的一声错音,成为了谱子里,最不和谐的调子。
程时鸢坐在琴房里,指尖停了停。
她已经很久没有弹琴了,小时候只是家里为了让她有个业余兴趣,给她报了一堆的班,她懒,就直接选了钢琴。
后来勉强考了九级十级,只要不是在才艺展示环节用来增添高光,几乎从来不碰。
现在被关在这座岛上,她不想一举一动被沈凌熙逼问,宁愿低头对着琴谱。
在听见系统播报的刹那,她神色里满是茫然。
虽然勉强通过之前接连的三声播报,猜到谢栀清、夏知燃和陈楚星应该有了什么计划,然而从夏知燃这里,额外再得到的爱意,却让她不知所措。
为什么?
明明是被自己连累的,被沈凌熙报复,从此每个日夜都不得安宁,甚至还要因此失去那双手——
为什么还要爱她?
不是应该咬牙切齿地骂她,说她祸水,说她总会像诅。咒一样,给她们夏家人带来灾难吗?
“宝贝,不想弹就不弹了。出去走走?”
为了不打扰她弹琴,始终在旁边处理公务的沈凌熙,就在这时很适时地提出建议。
明明听出程时鸢的琴声里,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甚至现在走神到连技巧都敷衍,她却依然妥帖地当了好久的观众。
“你不能总是在屋里待着,要出去晒晒太阳,有助于身体健康。”
沈凌熙和颜悦色地朝她侧过头。
程时鸢用一根手指,慢吞吞地跟着谱按着《宁夏》:“被囚。禁的我,身体健康了,精神也不会健康的。”
沈凌熙唇角翘了下。
觉得她这副懒洋洋的,既不寻死觅活,也不大吵大闹的抗议模样,很可爱。
“那就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的治病良方了。”她单手支着下巴,放下了右手的钢笔,语气诱哄道:
“我们尽早治好病,尽早离开这里,怎么样?”
顿了顿。
她又像是不经意地提及:“说不定,你琴声里惦记的人,现在就在来这边的路上。”
那双没有任何情绪,却能看透世间所有感情的恐怖双眼,凝视着程时鸢:
“真的不出去吗?运气好的话,还能和飞过的她们,打个招呼哦。”
程时鸢重重地,又按下一个异样的音。
不能再让沈凌熙,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
这样不管其他人有什么计划,沈凌熙都能清醒地、游刃有余地应对。
程时鸢眼珠动了动,忽然又看面前的这间房屋顺眼了起来,观念一旦转换,忽而间觉得天地宽阔起来。
比如。
这间房子为什么只能用来囚。禁自己呢?
明明也可以,变成是沈凌熙自费的,又出钱又出力,打造的囚笼啊。
如此想着,程时鸢笑了一下,随手将琴盖翻下来,合拢。
她从琴凳上缓缓起身,坐到了琴盖上,在这间屋子里,离日光最近的地方,指尖慢吞吞地,勾下肩头纤细的吊带。
沈凌熙喜欢看她穿白裙子,纯洁无暇,这样就能够时时刻刻,给她染上各种颜色。
而此刻。
像白玫瑰一样,清纯的女人,正在做着一件格外妖冶的事。
“我是不是还没有为你专门弹奏过?”
程时鸢歪了下脑袋,浅色长发披落下来,正好挡住她衣裙半褪时,最诱人的那点红色。
她脚尖绷了绷,只能勉强够到地面,却足够让人看清,雪白无暇的修长线条,是怎么样在红色地毯上方,悠悠摇晃。
“老婆,想听我给你弹琴吗?”
她的指尖缓缓地,从自己诱人身形曲线上,描摹而过。
像是在给人展示,最漂亮的那一架琴,是什么模样。
甚至还要特意,在经过能够调整声音的诸多关键位置时,停驻,明明知道手指会因为身体的痉挛而发抖,却像是最专业的演奏家,只顾演奏效果,其余一概不管。
她的嘴唇里,吐露出了,最动听的,足够让沈凌熙专心聆听的声音。
就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黑色琴盖上流下的,坠落在地毯上的滴答声,都变成了她美妙弹奏的一环。
沈凌熙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像是野兽在看已经落入爪下的猎物,甚至齿间都已经回忆起,猎物血肉的甘洌美味。
沈凌熙以为程时鸢的那一道禁。欲命令,只能惩罚到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