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子道:“御医这几日都守在长平侯府,你别担心,五郎只是腿骨骨折了,身上受的也都是皮肉伤,修养一些时日就会好。”
腿骨骨折——宋余几乎是硬生生将那匹要踏上来的马踢开的,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那样消瘦的一个人,偏当时宋余连吭都没吭一声,还攥着剑要护他,姜焉一想起心口就疼得不行。自己哪里要他如此以命相护?当日姜焉见宋余吐血吓得要发疯,等锦衣卫赶来时二人都一身血,姜焉杀红了眼,遍地都是尸体。阮承郁让人捉拿刺客,见二人负伤,便护送他们先行入燕都。还未进城门,就先让等在城门口的长平侯府和冯家人截住了。姜焉本想跟去,却被长平侯府拒之门外,他恨极了那些刺客,更是亲自去诏狱审问,细细算起来,二人自那日后还未见过面。
姜焉深吸了口气,说:“多谢殿下。”
“五郎是臣心中挚爱,贺虏是臣的兄弟,他们如今一个受伤,一个死了,此事臣要追究到底,绝不会放过背后主谋,”姜焉抬起眼,直直地盯着年轻的储君,道,“即便是皇亲国戚。”
太子皱了皱眉,道:“齐安侯,大燕自有律例国法。”
姜焉道:“殿下,臣可以为大燕出生入死,为殿下赴汤蹈火,但如果连臣的至亲至爱都不能保全,让臣情何以堪?”
太子看着姜焉,二人对峙了片刻,他拂袖道:“行了,此事孤自有计较。
姜焉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想起长平侯府中的宋余,不由得恍了下神。这些刺客来势汹汹,贺虏身死,赫默和昭然都重伤垂危,所幸二人都保住了性命。贺虏是他的左膀右臂,是心腹,无论如何,此事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和阮承郁一前一后出了齐安侯府,太子问阮承郁,道:“宋五郎当真恢复记忆了?”
阮承郁说:“回殿下,御医传来的消息的确如此。宋余昏迷了两日,昨日才苏醒,听闻醒来后有些反常,言谈举止浑然不似先前,今早更是拖着病体独自去了宋家祠堂。”
太子沉吟道:“宋余要是能醒过来,不失为一件好事,”他微微一笑,目光悠远,“孤还记得当年的宋五郎何等惊才绝艳啊。”
阮承郁常伴君侧,他弟弟阮承青又和宋余是至交,他自然知道太子在说什么,难得评价道:“当年宋余随父返京,正逢京营大比,圣上让宋余率领勇字营参与其中,宋余用兵颇有宋将军之风,更多几分诡谲莫测,打得显字营,果字营几个团营溃不成军。”
太子也笑,“孤还记得,他那时年轻气盛,奚落得几个总兵没脸,见了宋家父子就躲,”他说,“宋五郎是天生的将才,他既恢复记忆,又去了宋家宗祠,如此看来,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离京了。”
至于离京去何处?自然是为父母报血仇。
太子摩挲着拇指的扳指,道:“承郁,你说姜焉和宋余之间,有几分真,几分假?”
阮承郁想了想,道:“二郎说,姜焉和宋余两个月前相识的。”
太子瞧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很看好姜焉。”
阮承郁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有软肋的猛兽往往比真正的猛兽更好驾驭。”
太子笑了,点了点他,道:“你是在说自己吗?”
阮承郁并未言语,太子说:“此事你放开手去查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父皇那边你不必担心,有孤担着。”
阮承郁:“是,殿下。”
宋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墙角新开了一圈花圃,随手洒下的花种,淋过两场春雨就冒了芽,长得也快,芽成枝,枝生绿叶,叶里藏了花苞,风一吹,花蕊绽放,一只蝴蝶扇动着羽翼盘旋飞舞。突然,不知从哪儿钻出个顽皮的孩子,被那蝴蝶吸引了,胡乱扑去,踩得花圃葱绿的花花草草都东倒西歪。
“宋五郎!”来人一见自己的花都糟蹋了,倒吸一口气,大步过去提起那孩子的衣领,“小兔崽子,爹给你娘栽的花都让你霍霍了!”
那孩子嗷了声,扯起嗓子叫,“娘,爹要打我!”
宋廷玉气笑了,朝着孩子屁股就抽了一巴掌,“还没打就叫。”
“宋廷玉!”一个年轻妇人抄着账本走了出来,见这胡闹的父子二人,“你给我把五郎放下。”
宋廷玉悻悻地将小孩儿放下,“阿蘅,你瞧他干的好事,我栽的花儿才开都教他踩坏了。”
小孩儿抱住妇人的衣袖,道:“娘我错了,我刚刚看见一只蝴蝶好漂亮,想捉了给娘看的。”
冯蘅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那你将爹给娘栽的花都踩坏了怎么办?”
小孩儿瞧瞧那花,又瞅瞅自己爹娘,认真道:“我去将花救活。”
“去吧,”冯蘅挥挥手,宋廷玉哼唧道,“阿蘅,你就护着儿子,我的花瞧都不瞧一眼。”
冯蘅瞥他一眼,说:“昨儿晚上不是看了?”昨夜孩子睡着后,宋廷玉拉着冯蘅赏花,还在院中小酌了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