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就算跳出个人的处境,射击手在这个国家本身也没有多大的前途,不论是商业价值,还是竞技成就...说起来,上次在国际赛事的领奖台上看见我们的选手,是多少年前了来着。”
没有落点的追忆转瞬即逝。
她的眼神也只飘忽了一瞬,下一秒,又注视前方:
“和意志力一样,时间也是不可逆转的。很遗憾,我们已经‘超时’了。”
“就算有心改变什么,时间也已经不够了。”
如果这就是她想说的——
“监督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放弃吗。”
有人忍不住出声提问。可能是这场单方面的‘训导’进行得太久了,也可能是内容本身过于沉重。
没有人是为了被劝退才来到这里的。单就这一点而言,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尽管不能反驳那些如地震一般动摇着所有人的言论,但至少这个结论...没有人能接受。
“不是应该。”
松原监督的回应很果断,但这份果断也让预言更加残酷——
“是一定。在场的所有人,最后都一定会放弃”
随着话语落下,现场彻底炸开了锅。
但站在她身后的几位教练和负责人依旧无动于衷,所以我猜,这段发言大概也是集训已经规划好的部分。
这个人的话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但正是这些看似不经意露出的缺漏,让人忍不住去思考其它们支撑的观点,至于是否选择相信,似乎也不是必须。
说什么‘心态’是玄学...这不是研究得相当透彻吗。
而且她提到的那些比赛,虽然没有直接说出,但我猜应该就是奥运会、世锦赛之类的吧。
而能以这样的比赛作为目标把全国各地的选手召集到一起,这样的集训我只听说过一个。
也就是那天早上在教室里听说的,也是木兔提到过的,以‘全日本’开头的那个。
“能自己选择放弃,已经是幸运的那批了。但情势所迫最后不得不放弃也是有的...就算在体验上有所差异,本质上却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殊途同归——”
“但还不是现在。我们也还没有大胆到跟体育协会申请预算,就为了把选手召集过来,让他们听一番大牢骚最后又让大家打道回府。”
“事实上,有很多人觉得我们不该这么想,至少,不该说出来。更别提对你们这些被看作“日本射击的希望”的孩子说…好了,听我一个人说你们应该也觉得无聊,而且大家看起来也有很多话想说,那就给大家一次回答的机会吧——”
“提问——‘日本射击的希望’在听到以上事实之后,你们觉得,这句话是期待——。还是欺骗?
没有人说话,包括先前那个提出质疑的人。
“中岛选手。”
...
好吧,如果是比谁更倒霉,那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夺冠的。
“在。”
“我想听听你的回答。”
很多老师说过我的优点是认真,曾经我以为那是无奈之举,现在看来也许并非如此。
那个从小养成的认真听讲的习惯,至少拯救了现在的我。
不需要另行思考,答案已经有了:
“不是期待,也不是欺骗,监督刚刚说的..是虐待。”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指控。”
但她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只是收回看向答话之人的视线,重新看着眼前的众人:
“为了避免落人口舌,还是解释清楚吧。”
“我也不认同把这份与事实不符的说法强加在不愿意再被它哄骗的人身上。”
“所以我希望当有人跟你们这么说的时候,不用放在心上,就当电车上被人挤到一边得到的抱歉一样——听一听就算了。”
“接下来的几天,诸位需要记住的只有一件事。”
“所有人都会等到放弃的那天,具体就看你们的意志力被消磨了多少,还剩下多少。”
“不是只有正式的赛场上才会有打击,每一次开枪,每一次对结果的关注,每一次比较——不论是跟别人,还是跟自己。都会消耗意志。”
“鉴于射击比赛的规则从来都是跟别人比,所以这次集训我们也会安排大量的模拟赛。”
“消耗不就更大了吗...”我听见有人小声嘀咕,但这次的人应该不想被听见,所以声音很小。
她也挺倒霉的,偏偏在这种时候,松原监督的又‘选择’听见了。
“为了不消耗意志,就再也不开枪了吗?”
虽然很多话她都说得不留情面,但如果要选出最不想听她对自己说的一句..我一定会选这句。
好在她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声音的主人身上移开:
“要是想把意志用在别的地方,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但既然总归是要用掉的,既然放弃的结局无可避免,至少让那些注定消逝的东西走的尊严些。”
“花费在射击一途上的时间,被失误和挫败用尽的意志——到底意味着什么,由诸位自己决定。”
“趋利避害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畏难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