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兴致勃勃地盯着看,看到屏幕里的两个人撕扯在一起,女的打了男的一个耳光,男的把女的摔在床上,就好像他们破产是对方的错,接着女的摘掉了头上戴着的公主皇冠冲向大门,我以一种绝对无辜的表情把电脑推回给费其钧——她跑出去了,和我没关系。
费其钧把白色瓷盘里一颗蔓越莓咬在牙齿间,还真的有人直接吃这样酸到只能拿来做果酱的水果。他往海面看了一眼,就好像她跑到了海底一样。他示意严栩安尝一尝:“不酸的。”
严栩安拈一颗在嘴里,赞同他说的:“真的不酸。”
那我好奇了,什么样的蔓越莓不酸?我用手捏严栩安的大腿,让他帮我拿。他拿一颗喂我,不是嘴对嘴,首先惹我一点不满,牙齿把果皮咬破后我发现我被他们两个人一起骗了,这不是蔓越莓,这是水果软糖,他们默契到能一起对我演戏。我没来得及抗议,严栩安就计划得逞那样拍我的脸,把我还没长出形状的火气拍熄灭。好吧,算了。至少这颗水果软糖是甜的。
费其钧和我们交心,他爸爸根本没做过黑帮的生意,也不会向他们寻求保护,那是有人蓄意制造这样的谣言,目的是要把他彻底离间出他们的圈子。他在明白解释无用之后开始往外散播这一整个印象,把身边的所有人都唬住。
而事实呢,真的拿黑道当保护伞的是谁,就是我爸爸的老婆。她在政商界都指望不上靠谱的人脉,不得已才把目光投向地下。
他说得很诚恳,可惜他错估我的道德感,我压根不关心他是不是无辜善良,我只想要他教我他这把枪怎样发射,后坐力会不会把我震进海里,我现在穿上救生衣还有没有用?等一下不会冲出来四个混上船的马仔来杀他吧?那我真的要带我哥哥逃了。
事实证明船上的不是马仔,而是游轮公司的安保。在我们坐在甲板上看星星的时候,我爸爸倒霉地被误认为罪魁祸首而被人卡了脖子,人群攒动,之前已经有人开过枪,传达出一种在船上放枪是安全的错觉。姓武的想傍女人傍进富人圈,把全部资产投进去,这次游轮之旅就是他最后一次的美国梦,下船后就要排队去领救济,如果现在脑子不好抹了我爸爸的脖子,他就连救济餐的炖豆子和花生酱都吃不上,只能去监狱里吃牢饭。
即使在公海上杀人也是犯法的,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提醒他。
我爸爸是第一次这么倒霉,凭借我头脑里仅存的一些微弱的对我妈妈的印象,我妈妈似乎评价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挨过打,那时候我妈妈还没进化成自恋人格,还会在好女人和泼妇之间来回切换,她离开我爸爸的其中一个理由是她不想养儿子。
我是有点犹豫的,如果他死在船上,那我将和严栩安再次同享一个丧父的默契,而杀人凶手也必然会如他所愿地把牢底坐穿。两个选项同时摆在我面前,同时我还不能忘记我很想用一次这把手枪,我差不多要回国,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