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他拿不动, 想要把东西还回去,神仙不接, 他却根本不敢松手,甚至不敢放松一丁点手指。 神仙摇摇头,轻轻推开苗云楼的手:“你收下,记得随身携带。” “它跟着我走了很久的路,看了很久的地方,你带上它,无论去到哪里都有辟邪祟护肉身的作用。” 他轻声解释道:“上次……你提前走了,我看到你身上有伤,但你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无法保护你,所以我想把这个东西给你带上,或许能让你少受点伤。” 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半分神色波动都没有。 就好像他送出去的不是一个重要的器官,而是什么钥匙扣、小手链,一切无关紧要、不伤大雅的物件。 “……” 苗云楼盯着神仙的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像是泣音,又似乎是笑了一声。 好一句随身携带。 好一个辟邪祟护肉身。 “好一个慈悲为怀的神仙。” “为了让我少受一点伤,”他真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垂眸低声道,“你要把心脏给我。” 这话说的太轻,穿梭在窄巷中的江风一吹就消散了,不像是说给神仙听,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 神仙雪色的眼瞳动了动,没有说话,神色一转,却看到了苗云楼被衣服布条包裹着的手。 苗云楼身上的黑色短衫穿到现在,已经快变成黑色小背心了。 上面的布条几乎都用来被他扯下来包扎了伤口,可是麻布做的衣服用来包扎伤口,止血或许能管点用,痛感却是翻了好几倍。 苗云楼为了让自己不会时时刻刻疼到呲牙咧嘴,想了个绝妙的办法,用布条把手掌心捆的严严实实——血液流通不畅,痛感当然就少了。 可那道伤口在主人无知无觉的时候,流淌出斑驳的血迹,透过乌黑布条,呈现出惊心动魄的血色。 神仙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手,神色几乎凝固在上面。 “别看了,”苗云楼扯了扯嘴角,把手垂在身侧挡住,含糊道,“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我知道。” 神仙仍然凝视着他的手,眼神彷佛能穿过那层皮肉,直直的看进伤口里。 “你总是不小心。”他道。 苗云楼闻言心头一跳,倏地愣在原地。 不是因为那句“总是不小心”,是他又一次,在神仙雪白的双眼中,看到了那一抹厌恶的冷色。 ——和上一次与神仙面对面站着,他看到的神色一模一样。 “哗啦!” 恍然间,冷风呼啸着吹过,把棺材一般的黑屋子晃过眼前,女孩的话重新灌进脑海,苗云楼听到自己在说话: “你看她的眼神不是仇恨是什么?这样的神色,我在另一个人眼睛里也见过,他的眼神比雪还要冷、比冰还有寒,几乎是一种憎恨——那不是对我的失望与责难吗?那不是仇恨吗?” 为什么——明明你会对我笑、会挡在我身前保护我,为什么你还会这么看着我? “或许是你看错了。”女孩回答道。 “绝不可能,”苗云楼冷冷道,“我认得那是什么。” 因为在他的从前的认识中,神仙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苗云楼缓缓道:“我的敌人,眼里闪过冷色,是想要我的命;我的朋友,不会对我冷眼相待,因为他们关心我,爱护我,以温暖的瞳孔面对我。” “而那个人,他同样关心我,爱护我,却用敌人的眼神看着我,这是为什么?”他质问道,“我曾经让他信任我,现在又让他失望了吗?” “朋友?” 女孩歪了歪头,一手搂住病人的胳膊,摇头道:“他不是你的朋友。” w?a?n?g?址?f?a?B?u?Y?e??????ü???ē?n?Ⅱ???????5???????? 你的朋友——我是说你遇见的那些朋友,他们消失,就像一只流浪猫忽然不见,你会担忧,会想念,等三五日它回来,你又能欢欣鼓舞,毫无芥蒂的将它拥入怀中。” “因为你对它本没有期待,”女孩拍了拍苗云楼的胸口,“你是你,它是它,它不属于你,你只会为遇见它而快乐,却不会因为失去它而难过。” “可是他不一样。”她摊开双手。 “他的目光遍布每一粒尘埃,天是他的棉被,地是他的床铺,所有的人都是他目之所及的养物。你身为他的养物,却突然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让他的关心呵护全部落空,成为一片空白的茫茫雪原。” “当你重新出现,他当然会用那种憎恨、冷漠的目光看着你。家养的猫忽然一朝跑出门外,再也不见踪影——” 女孩顿了一下,眉头拧起,面色微微有些痛苦,盯着苗云楼重重道: “岂非背叛?” 苗云楼闻言心头重重一颤。 “……”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么他恨我?” “不。” 女孩回答道。 她凝视着苗云楼的眼睛,神色仍然凝重,却闪烁起一丁点亮色,苗云楼和她对视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怜悯。 苗云楼特别想笑,他当时就笑了。 你怜悯我做什么? 我有什么好怜悯的? 你自己的妹妹躺在病床上,半张脸趴着虫子,身体被铁签穿来穿去,你和她同住在这么一个棺材一样的黑屋子,你怎么会怜悯我? 明明我比你—— 忽然,苗云楼顿住了。 他比什么呢?他从来到这世上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恶意,他没有亲人,或许他有朋友,但他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也不是他。 他看到过毫无缘由的恶意,也感受过毫无缘由的善意,鱼贩杀他,因为鱼贩是恶人;尹晦明和神仙帮他,因为尹晦明是善人。 恶人做恶事,善人做善事,这都是天经地义的,那么当然恶人看人总是存着憎恨,善人看人总是带着欣喜。 可是恶人也有家人朋友,他们在外面再怎么横行霸道,看着家人的时候,那眼神一定也是欣喜的、善意的——而他呢? 他什么也得不到。 他从没得到过单单对他这个人,因为他这个人释放善良和喜爱——而不是因为那人原本就是善人。 那么神仙呢。 神仙是善人,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带着善意,为什么单单看着他的时候,却那么剧烈、那么冰冷? 啊。 苗云楼心道,我知道了。 我终于知道了,我终于明白了,我怎么能现在才懂?我真是太蠢太笨了,我居然以为那是恨! 苗云楼突然收回手,把那颗心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前,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放在神仙脸上,手指摩挲着他的唇角。 “你看没看过水浒传?”他问道。 神仙仍然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既没有对他突兀的问话感到冒犯,也没有为他的贴近表现出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