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即便过了十几年的时间,那种痛苦与怨恨,依旧能清晰的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然而所有画面中的主人公,都没有半分沈慈的影子,也不应该有他的痕迹。 因为那是他遇见沈慈之前的人生啊。 这样狼狈不堪、痛苦无解的人生,明明是他的曾经,怎么会在沈慈身上复现呢?为什么会和沈慈扯上关系? 苗云楼茫然的眨了眨眼,半晌,扯了扯嘴角,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每一件事都重合在了一起,这根本就不是巧合。 系统根本不知道沈慈的存在,更不知道他的过去,即便再恶趣味,也做不到精确的给沈慈安排这样的身份。 是沈慈。 他故意的。 “滴答。” 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在土地上晕开一道深痕,很快便消失不见。 苗云楼不知道在想什么,嗤笑一声,笑够了,便收起酸痛的嘴角,缓缓停止了疯狂的大笑。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在祝炎见了鬼一样的目光中,面无表情的迅速站起身来,猛的给了黄金四目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打在面具上,竟然把坚固的面具发出一道裂口,黄金四目整张脸都被扇的歪了过去,面具跌落在地上,瞬间摔了个粉碎! “你竟敢——?!” 所有人都没想到,苗云楼居然会做出这种事,祝炎瞳孔紧缩,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下意识就要离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黄金四目被打碎在地,为首那人猝不及防的露出了真面,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扔在人群中,根本没有人认得出来。 他捂着被划出血口的脸,面上是剧烈的震惊和愤怒,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尖叫道: “你——!” 没等第二个字说出来,他尖叫一声,浑身上下便立刻化成一滩黑泥,从袍子里渗漏出来,不到一秒钟便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事情发生的太快,一瞬间时间好像都停滞了下来,半晌才有人开始行动。 方才紧紧贴在他身后的人身形一动,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地面上那碎成几片的黄金四目立刻凝结成一片,附在这人脸上。 很快,一个新的“黄金四目”便形成了,他站在领头人的位置,威严无比的冷冷盯着苗云楼。 他沉声一字一顿道:“傩戏班子传达着神的旨意,打碎黄金四目,就是无法无天、眼中没有虺神的存在。” “你竟敢挑战傩戏的庄严肃穆,该死。” “轰!” 一瞬间,他身后燃起阵阵黑雾,傩戏班子所有人的面具都在动,身形顿时胀大了一倍,彷佛他们的扮相在此刻竟成了真。 这些神鬼轰然膨胀开来,团团围住苗云楼,形成了一层烟障,挡住了他的视线。 手拿布鞋底和针线的唐氏太婆、身穿战褂的金角将军一左一右,站在苗云楼左右两侧,冷冷的面向他。 傩堂戏中砍五瘟的开山莽将站在苗云楼正前方,满口獠牙,凸出的眼睛直直盯着苗云楼,彷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吃入腹。 苗云楼站在这无数的鬼神之中,没有任何想法,只想发笑。 “戴上傩戏面具,你们才是鬼神的化身,摘下傩戏面具,你们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普通人。” “上一个惹我不高兴的人,已经当着你们面变成一滩烂泥了,”他垂着眼睫站在原地,淡淡道,“你刚当上黄金四目,也想走他的老路?” “大放厥词。” 无数缥缈的鬼神中传来一声回应,如惊雷般巨声滚滚、威严肃穆,震的人几乎站立不住。 “他被你打落面具,是他没有防备,你以为一个凡人,站在诸神面前,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是吗?” 苗云楼闻言闭上眼睛,微笑了起来,竟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缓缓抵在脖颈上。 “凡人不行,虺神的祭品呢?”他轻声呢喃道,“杀了我,再也见不到虺神的面容,傩戏班子失去神仙庇佑,沦为摆设,这个结局喜欢吗?” “……” 这身份如惊雷一般,震的满天鬼神沉默了下来,似乎在验证他话中的真伪。 苗云楼仍闭着眼,用力向下按着匕首,锋利的刀刃将他划出一道血痕,血液蜿蜒直下,丝丝缕缕的顺着雪白寒光流淌。 “放了他,”他深深呼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让我见他,给他——” 苗云楼说到这里,情绪一瞬间涌了上来,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了一下,用尽力气才把这股情绪压了下去。 物化自己的性命,接受了作为虺神祭品的命运,甚至拿虺神做项,狐假虎威、虚张声势,这是他最看不起的行为。 受了神仙的庇护和恩惠,就必须有所回报,若这位素未谋面的虺神残暴不仁、为祸一方,他难不成也要做伥鬼走狗? 可沈慈还在流血。 苗云楼闭了闭眼,用力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低声吼道: “——给他自由,再也不许说他是灾祸,永远也不许再碰他,滚!” 为了沈慈,即便承认自己是虺神的祭品,抹除作为人的自主性,他也心甘情愿。 但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更不可能受制于人,即便承认祭品身份,他也绝不会屈服于命运,苗云楼就是苗云楼,不是什么神的贡品。 所以,他会杀了虺神。 既然无法撇清关系,不能逃避祭品身份,那就由他亲手弑神,还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自由身。 “轰隆——” 僵持半晌后,无数鬼神聚集的迷雾中,骤然裂开一个口子,阳光直直射入其中,露出仍被锁链缠身的升卿。 他们妥协了。 “沈慈……” 苗云楼见到升卿的时候,大脑便“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三步两步便走上前去。 他看着升卿身下满地的鲜血,皮肤被锁链勒的遍布红痕,听到声音微微抬眼,腿控制不住的一软,竟然也跪在了升卿身前。 “怎么了?” 升卿抬眼专注的看向苗云楼,见他突然跌倒,立刻想要伸手扶住他,却被锁链禁锢住了双手,无法抬起。 “抱歉,”他歉疚的抿了抿唇,锁链随着挣扎哗啦哗啦发出声响,轻声道,“我没办法把你扶起来,我……有些不方便。” “……” 苗云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声音堵在嗓子眼里,用力摇了摇头,一时间只觉得满面湿润。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才勉强能发出声音,紧紧盯着升卿,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沈慈,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什么要故意——” 故意自虐一般,让自己体会和他过去苗寨中一样的日子?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