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的镜面映照着女子的面容,乌发散乱,唇红而肿,眸中春水翦翦,颊面娇嫩而粉,艳色夺目。 宋怜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放下铜镜,取了卷书籍,支起些身体,便这般在榻上看起书来,正看得入神,听见洞口的动静,偏头看去,他一身玄黑衣袍,袍角被露水打湿,大约是从山下来。 “兰玠回来啦。” 纵是白日,且山洞里点了灯火,光也依旧昏暗,榻上的身躯却白得似有莹光,她未着寸缕,只凹陷的腰间松松搭着月银色榻布,纤浓有度。 高邵综脚步凝滞,踱步到榻前,拉过被褥遮住她身体,自柜子里取了干净的衣裙,展开里衣,“穿好衣裳,起来吃点东西。” 宋怜偏头看他,见他神情冷峻沉肃,衣袍一丝不苟,禁欲持戒,与昨夜判若两人的模样,心里哑然,抱怨道,“可见我身体上磕碰到的样子,穿什么衣裳都摩着痛,我不想穿。” 声音温柔而糜丽,山洞里弥漫出清甜气,似蜜糖。 高邵综敛住眸底暗色,也不与她争辩,端了粥来,让她半靠进他怀里,舀粥喂她,声音清淡,“你学箭,想学武艺,可是与什么人结了仇,我手里尚有些势力,交给我来做罢。” 宋怜抿下勺里的粥,山珍清粥,带着淡淡的棉花草清香,十分可口,她知道他的好意,但不用了,怎么对付柳芙宋彦诩,她已经有计较,并不需要帮忙。 宋怜脸颊靠进他颈侧,“不用啦,谢谢兰玠,我自己能解决。” 高邵综端着粥勺的手臂微滞,又问,“将伯母姓氏尊号告知于我。” 宋怜诧异看他,一时倒拿不准是否是京城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消息传来,当初东府的事虽然动静不小,尤其惹来了宋彦诩柳芙震怒,柳芙甚至想去坟前作乱,她借机邀约了一伙‘山贼’埋伏在坟冢周围,母女二人被砍伤。 东府的事于平阳侯府算不上喜事,妻室诈死逃离的消息一出,平阳侯府只会变成天下人的笑话,宋彦诩绝不可能让流言散播出去,东府的事传到高平的几率实在不大。 宋怜靠着他问,“我母亲中州人士,姓秦名淑月,兰玠你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拜会她罢,她……她不在高平。” 粥暖胃,宋怜偎靠进他怀里,“兰玠你要下山吗,带我一起下山。” 高邵综岂会听不出她并不想与他多谈岳家的事,她从不过问他的家事,也并不挂心他所图所谋成算几何,于她自己相关的,但凡问起,常讳莫如深。 她并不想让他了解她分毫,也似乎从未想过,要与他成亲。 昨夜欢愉么。 是至死欢愉,但远远不够。 手里粥碗搁到案桌上,高邵综一手桎梏着她的腰,一手取过中衣,仔细给她穿着,面色平静,“昨夜已购置山庄备下婚仪,需得阿怜一同下山,准备高堂岳母的牌位,便一起走罢。” 宋怜霍地支起身体,“什么婚仪?” 第46章 思量答复。 宋怜一时想得多。 按理平阳侯才是平阳侯府一家之主,纵是议亲再嫁,该拜的高堂也是宋彦诩。 毕竟宋彦诩在世,母亲已经‘离世’多年。 但他方才直接问的母亲,且只问了母亲。 大约他从什么地方得知她与平阳侯府关系不好。 就是不知道他知晓到哪种程度,倘若知道她是杀亲恶逆的恶女,想必不会说出方才的话。 宋怜撑着身体坐起来一些,看着他冷峻的眉眼,轻声说,“家母离世,家父健在。” 高邵综眸光沉沉,注视着她尤自潋滟的杏眸,声音沉缓,“你不必出言试探,平津侯府出事,宋大人并不关心,宋大人频繁纳妾求子,想以此继承侯府爵位,十分纵宠的长子却始终是庶出,想必其母曾开罪于你的母亲,你设计挟令宋大人不得续其为妻,又岂会愿意请宋大人做你高堂。” 宋怜未有言语,他说的都对,她虽不能理解母亲的执念,但既然是母亲想要的,那只要她活着的一天,就算柳芙进了黄土,也没有可能成为平阳侯夫人。 高邵综收回目光,冷峻的眉目带出冷色,寒冽内敛,清冷疏离,“无婚无亲,是为偷奸苟合,亲是一定要成的。” 宋怜一时不能作答,片刻后理齐衣衫,自己系好衣裙的绳结。 她略坐直一些,抬眸看进他深邃暗沉的眼里,坦言道,“我需要想一想才好回答你,不瞒兰玠说,我还有要事没有了结,当初逼迫阿宴写下和离书,便是因为不想连累他,如今对你也是一样的,在这件事了结以前,我不会再考虑亲事了。” 这样说也并不对,她看向远山,雾眉轻轻蹙起,又松开,“也许我不会考虑再一次成亲了——” 话被他的吻止住,宋怜停下,她再未想过要同谁成亲。 一张薄薄的纸而已,和离书一旦写下,两人似乎再没了联系,又有什么用呢。 她之所以为他的话犹豫心动,是因为她知道他去恒州是去造反的,国公府被灭,恒州三十县丢在羯人手里,天下又有多少人相信高国公世子会勾连外贼呢。 那些曾追随他脚步的清流学子不会信。 战场上与他并肩厮杀的将士们不会信。 曾因他领兵驱寇安平生活的百姓不会信。 战场血腥危险她知道,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那是争夺天下问鼎中原的逐鹿场,她不知道她跟着他一起去能干什么,她只知道,她心里想去,并不想错过。 纵是最终落得身死异处的下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败寇成王,失败了,大不了一死。 成事一半,是割据一方的实权诸侯,走得更高些,则是九五之尊。 这是她从白身翻手为权贵最近的机会。 他的提议,她是心动的。 只不过,拿命去玩,她需要先了却身后事。 或许她可以先回京城,处理完宋彦诩柳芙,再去恒 州寻他。 宋怜心里有了安排,却因是比较重要的决定,尚未思虑周全,便也并不立刻将想法告知于他,只是攀着他手臂,回应他的吻,他吻得深烈,直欲将她吞入腹中。 待被松开,脸颊已染上绯红,眸光水润,靠着他的肩软声道,“兰玠,先不安排成亲好吗,容我想想。” 高邵综手掌压着她发间,下颌在她柔软的肩上压了压,声音沙哑,“好,别让我等太久。” 宋怜弯了弯眼睛,拥着他的后背,轻声问,“背还好么?痛不痛。” 高邵综闭目,吻了吻她耳侧,“无碍,但往后不要再那般亲昵地称呼旁的男子。” 宋怜叫他吻得情2动,停顿一瞬才绕明白他指的旁的男子是谁,笑了笑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知道了,我会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