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葵?”
琥珀一边喊,一边往前走了几步。
背对着他的阿葵闻声转过身,两条辫子跟着在她肩背上一荡。她瞧见琥珀,挑起一边眉毛,语调稀松平常:“玉米穗穗,你跟过来干什么?”
“没有抓到它吗?”琥珀走到她身边问。
“呵!”阿葵抱着胳膊气哼哼道,“那只夜鹭贼得很,钻进来就不见了踪影。身正不怕影子斜,它偷听我们俩说话,一瞧见我发现了就跑,肯定没安好心!!你跟我来,今天必须把那贼鸟揪出来问个清楚!”
阿葵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过琥珀的手腕抓握在掌心,拉着他往林子更深处走去。
琥珀被她拽着踉跄两步,回首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水田另一端的屋舍已经离得很远了。
“刚刚聊到哪儿了?”阿葵走在前面步伐稳健,拨开挡路的灌丛枝丫,“——对,说到谢缘。”
琥珀的注意力立马从身后愈来愈远的村落转移回来,等待着她的下文。
“他腰上挂的玉佩你看见没有?”
琥珀点头,见阿葵没有转过脸看他,于是又“嗯”了一声应答。
——奇怪,谢缘在小舟上说要把羽毛挂饰送给他那时,阿葵不也知情吗?
阿葵:“那玉佩底下的羽毛和你的一模一样。”
琥珀:“我……我没有羽毛啊?”
阿葵:“……”
阿葵:“我是说和你原身的羽毛一样。”
琥珀睁大眼:“难道谢缘也是玄凤鸟儿?”他腰带上挂着的布偶小狗好像也跟着瞪大了眼。
阿葵停顿一步,运了口气,继续拽着琥珀往树林更深处走,他们头顶枝叶交错层叠,四周天光更暗。
“别给我装傻,”她回头看了琥珀一眼,“我待你好,是因为你长得像腊梅,谢缘待你好,又是为了什么?”
不给琥珀缓冲的机会,阿葵毫不留情地揭开最后一层窗户纸:“——你又是他的第几个‘琥珀’?”
琥珀:“我……”
挂绳上的布偶小狗微不可查地一动。
像是有把看不见的刀子,冷不防正中胸腔,戳进去了,涌出鲜血,才感到无比疼痛。
琥珀面上的血色霎时褪尽了。
谢缘那春风一般的目光……也是在透过他吹拂着别的谁吗?
“……我、不是。”小鸟疯狂摇着头,想停下脚步,可阿葵依旧用不容他挣脱的力道拉扯着他往前。
“谢缘不是那样的……”琥珀哑着声极力辩解,步伐踉跄。
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对,但心口的疼痛一时压倒了所有,挤占了他全部神智无法思考。琥珀被带着走了数十步,终于记得挣扎起来:“阿葵……”
“阿葵!你抓得我胳膊好疼!”
“阿葵?”
谢缘施展了一个轻浅的混淆咒从筵席上脱身,此刻信步走在田间小道上,迎面遇到了刚从樟树林里奔出来的红发少女,“怎么就你一个,琥珀呢?”
阿葵莫名其妙地挠挠头:“他没在村口大石头旁边吗?”
她没觉出任何不妥,毕竟琥珀自己长了腿,想往哪跑往哪跑,这会儿指不定溜到哪里玩了。眼下倒有更关紧的事儿要说,她举起手里拎了一路的大鸟开始控诉:“这只夜鹭形貌猥琐,躲在房顶偷窥我俩,被我发现立马就跑,现在抓住它了还敢给本姑娘装哑巴!”
“说话!”阿葵厉声对手里的夜鹭道,“贼眉鼠眼!我认出来你就是昨晚那只给我们指路的鸟了,大白天根本不是你们该外出活动的时候,你到底有何企图?谁派来的?都统统交代清楚!”
蓝背红眼的大鸟被阿葵擒住了翅根动弹不得,干脆垂下脖子装死,一声不吭。
谢缘却没把丝毫注意放在它身上,他方才还不疾不徐的悠然姿态荡然无存,眉头紧蹙:“——你人在我眼前,那现在和琥珀说话的又是谁?”
阿葵神色一滞,想通这短短一句话里的关窍后瞬间毛骨悚然!
“你不是阿葵。”琥珀忽而道,紧紧盯着一路拽着他前行的人的后脑勺,试图从那分成双股的麻花辫上寻找破绽。
林间静默,连阵风声都没有。
“哈哈。”
片刻后,“阿葵”不带感情地从喉咙底发出短促的笑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
变化也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她细长如鞭的两条麻花辫像是活过来的藤蔓一般自动飘散开,从发梢开始,阿葵一头火红的发色像燃尽的烈焰,眨眼间变成雾茫茫的死灰,宝蓝色的衣袍翻涌出泼墨般的黑,明黄云肩扭曲变形成了一串串翠绿色石头挂饰,随着衣服主人转身的动作撞击出清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