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个时辰后,一队婢女手提食盒,从后厨出发,井然有序走向前厅。 郑妤停在门外,李致眼神一滞,堂中高谈阔论的官员不约而同噤声。 面善心狠的三朝老臣,叱诧风云的股肱之臣,憨厚盲从的朝堂新秀,几十双眼睛一起看过来……郑妤双腿打颤。 明明半个时辰前,还没这么多人的…… “妾为殿下和诸位大人备了梨汤,诸位大人已对谈许久,不妨歇会喝点梨汤。”郑妤强颜欢笑,觑着李致观察他的神情,偷偷抬起一只脚迈过门槛,见李致没制止,才昂首挺胸登堂入室。 她盛一碗梨汤,双手端着举过眉头,道:“殿下,您不喜甜,妾给您这份少放了糖。” “夫人有心了。”李致接过饮尽,捉着她手臂作势把她往外推,“炎阳酷暑,往后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即可,无需亲自跑一趟。回去歇着吧。” “好,我收了碗便离开。”郑妤浅笑搪塞。 方才在门外听到他们谈论温昀,她想趁机多听两句。毕竟温昀是因为陪她进存录室,才让李栩有可乘之机。 恰温昀查出新娘溺亡案之际,礼部称存录室丢了卷宗,李栩根据刑部出入记录借题发挥,给温昀罗织罪名投入大狱,溺亡案自然搁置下来。 这是她最初的猜测,可听他们所说,事情仿佛并不是这样。其中,还有他们这伙人的手笔。 她立于李致身旁,正想得出神,座下赵太傅忽道:“老夫上了年纪,喝不得这些甜腻糖浆,劳烦王妃给老夫也盛一碗少糖梨汤。” “太傅。”李致微微蹙眉,似乎对太傅提出的要求颇为不满。 赵太傅倚老卖老,横眉瞪眼盯着她,话中有话:“哦,老夫糊涂了,王妃身份尊贵,岂能给我这糟老头子盛汤。” 场面顿时冷下来,众人皆不明白赵太傅无端为难郑妤的原因。赵太傅偏爱燕王,对纨绔浪荡的齐晟亦爱屋及乌,他岂会不明白,为难郑妤等于下燕王脸面。 “太傅多虑了,您是殿下的老师,为您盛汤是妾之荣幸。”郑妤刚拿起银碗,李致已舀起一勺汤,就着她的手倒进碗里。 他从她手里将碗取走,俯首低眉,亲自呈给赵太傅。 三十多双眼睛盯着,赵太傅如坐针毡,忙改成跪姿去接。 送完梨汤,李致返回对郑妤低声道:“你想知道,本王稍后同你说,先回去。” 经赵太傅给她戴高帽,郑妤打消逗留偷听的念头,收好汤碗离开。 穿过厅堂,余光瞥见有一人看她看直了眼,她忙低下头,加快脚步。 “温主簿蒙冤,我等屡次要求彻查,陛下却包庇奸佞一再驳回,殿下可不能纵容他。” “殿下有意为温主簿洗清冤屈,多次在朝堂上为温主簿辩白,殿下何尝不想保他,可那位实在……” 随她远去,交谈声逐渐被蝉鸣取代,白云瞬息万变,一抬头,已是繁星点点。 “今日便先到这,诸位早点回去歇息。”李致起身一拜,“宣朝江山社稷,仰赖诸公。” 众人异口同声回礼:“我等义不容辞。”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独赵太傅岿然不动。 “太傅还有事?” 赵太傅沉默良久,抬头看李致一眼,深深叹息。 厅中只余师徒二人,李致抛却繁文缛节,抬脚拨来一方坐垫,在赵太傅对面坐下。 李致觑着一口未动的梨汤,问:“太傅还为白日之事不快?” 赵太傅叹惋:“殿下,您当初若听老夫的娶嘉和郡主,眼下何愁兵力短缺。您若真不喜欢那郡主,娶了钟家小姐,钟老儿定不遗余力助您成事。可您偏偏娶了虚有其表的……” “她不是。”李致为她辩解,“太傅对吾妻素有偏见,才认为她徒有其表胸无点墨,但这并非事实。” “她在丹阳所作所为,足见她心系百姓。她的才华学识,比得过太学诸生,姜师叔亦对她赞不绝口。无论当本王的王妃,还是当皇后,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她都可以做得很好。” “若您放下成见,定能发现她诸多优点。太傅,本王了解妤娘,请您相信本王的眼光。” 李致并不执着于让赵太傅改观,旁人如何看他的妻子,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只盼赵太傅别再当面折辱她,她自卑又敏感,什么事都会往心里去。 赵太傅猛灌一杯茶,声色俱厉呵斥:“糊涂!你当老夫不满这桩婚事,只是因为偏见和她的背景?” “那太傅还有何不满?”对比赵太傅情绪激动,李致从容自如。 “殿下,您实话告诉老夫,因何娶她?” “母后……” “说实话。” 灯花扑朔,蜡油滴落,灯芯长时间未加修剪,烛光骤然暗沉。灯架上有几支蜡烛已经燃尽,厅堂光线熹微。 赵太傅半跪躬身,手掌撑在桌上,居高临下。李致垂眸盯着桌面烛影,如鲠在喉。 一场无声的对峙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