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得骨头都麻了,才小心撑起上身,从狭缝里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棺材里空间不算小,但两位手长脚长的青年只能背对着背躺,秋旻被衣料摩擦的动静惊动了,嘟囔着问:“你干什么?” 有鱼手指扒着缝,眼珠滴溜溜地转,以气音回他:“看一眼,没事的话就出去,这里太挤了。” 秋旻不说话了,大概对他的作死倾向表示无法理解,毕竟他听见一声小小的、很近的叹气。 有鱼没在意,只是看着看着,感觉店铺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东西像被移动过,布局有着轻微的不同。 可是—— 挂青依旧在断断续续地飘,冥币花圈码得整整齐齐,香烛长明灯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地上散落着完整的墓纸,有的还没被他们踩过,而纸扎品都在该在的位置…… 不。 有鱼反应过来,那两具被捞来充作狐狸精的纸人不在原位。 不知什么时候,其中的绿衣纸人轻手轻脚移到了方恕生所躺棺材外,手里还牵着匹纸马。 它们围站在“坡水”上的地方,即棺头位置。 纸人正对着的那条缝隙是有鱼留给方恕生喘气用的,也刚好是红衣怪“支愣”出来的区域, 大抵其视线被后者身体所遮挡,什么都看不见,现下正在费劲挪棺盖。 几根指头抠拦了木料,沾上棺外涂着的朱砂,又红又亮晶晶的。 而纸马有样学样,跟着人站起来,用前蹄费力扒着棺沿,弯颈垂首,以马口拱开红衣怪,试图往里窥视。 “进贼窝了,狐狸精真成精了……”有鱼无声地骂了句脏话,转头推了两把秋旻,回身时却见狭缝外被挡住了—— 那具花衣纸人正好扶着棺材,僵硬地探下纸扎脑袋,把一双歪歪扭扭的横瞳怼到缝里来。 “秋旻!”有鱼失声叫道。 翻身后的秋旻横臂揽过他上半身,尽可能把人往怀里带,嘴上说着:“等等……” 可是受惊下的有鱼弹了一下,脑袋隔着他掌心撞上棺盖,发出一点闷响。 与此同时,这人已然本能送出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瞎了那对眼睛。 下一秒,店铺内所有的纸扎品都活了过来。 第12章 易尸 店铺里瞬息闹嚷起来。 鸡鸭牛羊,人马攒动,连纸扎的乐伎们都开始吹吹打打,忽的一声唢呐,差点把两人给送走。 有鱼见状一不做二不休,手肘顶开秋旻,干脆推开棺盖,撑着棺沿翻身而出的同时一脚踹走了花衣绿衣加大马,三两步蹿去另一副棺材外,将盖子一掀,挡住扑上来的男女老少,喊道:“方恕生!!” 这厮居然真的睡着了,现下揉着眼睛直挺挺坐起来,甚至有点撒癔症:“啊?” “啊什么啊!跑啊!”有鱼一手揪过他领子,把他从棺材里拖了出来,另一手把怀里的钱三角撒了个干净,钉出一条空路来,踹开门板跑上街,“姓秋的!” “跟着呢跟着呢。”秋旻一骨棒敲晕吹唢呐的乐人,弯腰出门时随手抓过地面散落的墓纸,用风灯点燃,再扬手散进纸扎堆里。 白事铺的东西烧得极快,门窗又易燃,有鱼于逃命间隙回头望时,火舌已经卷过附近几间店铺,吞过榕树梢头,呼啦烧红了半边天。 强制开机的方恕生木着脸喊:“我鞋带开了!!鱼仔!!” “步子迈大一点!”有鱼边跑边问着,“那些是什么?!怎么会突然有眼睛!” 秋旻提着风灯,姿态从容地赶上来:“它们在找壳子。你忘记之前收到的樱桃肉了么?不止它们,这里很多东西都在找壳子,它们想要出去。” “那你还让我们睡在里面。”有鱼假笑着磨了下牙。 秋旻漫不经心地笑:“跟着我睡,一般是没事的。” 有鱼:“……” “跟谁睡?出哪儿去?梦外吗?也包括……”依旧被揪着领子的方恕生细声细气地说,伸手往前指,“它们吗?” 是号角音,那些巡逻的原住民听见动静又回来了。 秋旻问:“我们去哪里?” “去太太说过的义庄,那里棺材多。”嫁衣划手,有鱼放开方恕生的领子,转而拉过他手腕,“怎么走?” 方恕生反手带了他一把,一头扎进某条侧巷里:“这边,走小路。” 秋旻在后头嘀咕:“首选又不是我说过的那个地方,唉呀。” 所幸方恕生记性好,走过一遍的路基本都不会忘。 他们七拐八拐,渐渐甩掉了号角音,最终于月上中天时分抵达义庄。 这里棺柩多,连院子里都停着四副,看样子很新,外面还没有漆朱砂。 秋旻和有鱼把棺盖一一推开检查,里面尚未存放尸体,透着股发霉的木头味。 秋旻跑累了——虽然入夜后他就显得恹恹的,兴致不高——躺进其中一副棺材里想试试睡感,结果发现棺盖背面刻着个名字,看刻痕还是近期的。 于是有鱼挑了他旁边那副棺躺进去——这背面的名字刻了一半,但他在棺材里找到个本子。 一指来厚,破破烂烂的,泛黄程度颇深,边缘留着被火烧过的痕迹,而内页又被水浸泡过,上面的字有的已经晕开了。 方恕生跑软了腿脚,跨进门槛时差点被绊个跟头。 他掩好门,索性坐在踏跺上系鞋带,手指抖啊抖的,系了整五分钟才系好。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这地方我只在外面看过一眼,正堂阴气森森的,还挂着殓衣,就没敢进去。” 无人应他,他系完鞋带一抬头,见那两人背对着他并排坐在某张棺盖上。 秋旻一手往上举着风灯,有鱼一手朝下拿着什么。 他们肩抵着肩,头对着头,弯着腰凑在一起频率一致地转脑袋,缓慢向左又缓慢向右,但不说话,不知道在干啥。 方恕生:“……” 他腿酸手软地爬起来,侧身站在门边,一手扶刀,一手抓着门框准备跑,试探着喊道:“喂!” 有鱼头也不抬,招手道:“过来,这里有本书,上面还有图,好像画着座桥。” 于是方恕生把跨过门槛的腿又跨了回来,嘀咕着走近两人:“这么巧哦……我还以为你俩中邪了呢……” 那图是贴在扉页上的简易图,简易得令人分不清陆路和水路,唯一一个看着像桥的东西,在镇头……或许是镇尾附近。 “哦,这是义庄守尸人的记录册,大概就是每日捡尸几具、地点、性别、年龄、哪里人士、死因……亦或领尸几具,殓容收几钱等等。”方恕生就着有鱼的手,大致翻了翻封面和内页,“咦?这里有个轶闻记载。” “你能看懂上面的字?”有鱼很惊讶,转向秋旻,“而你,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