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挣扎得厉害,但即使只用一只手,洛明瑢也能牢牢抱住女儿。 釉儿泄气了,鼓着脸坐着,眼睛时不时偷看洛明瑢。 这么近看,爹爹虽然是个光头,但……长得不讨人厌,她默默地想,又有点不服气。 坏人好看还是坏人! 雯情瞧着他抱着两个娃娃在屋里兜了一圈又出来,问道:“郎君在找什么?” “沈娘子可说去了哪里,几时回来?” “娘子从不说要去哪儿,回来的时辰也说不准,但一般晚饭前就回来了。” 知道她没走就好。 洛明瑢看看两个孩子,将他们带回了自己的佛堂。 “放我下来,你这个坏人!”釉儿还是不高兴。 “釉儿该叫阿爹。” “不要!” 丕儿纠正:“阿娘说叫尊长。” 洛明瑢再纠正:“是阿爹,不是尊长。” “阿爹。”丕儿显然更喜欢这个称呼。 他赞许地点点头。 此刻女儿坐在手臂上,洛明瑢终于得机会细瞧。 女儿的双垂髫被梳理得干净漂亮,还簪着一朵淡粉珠花,小姑娘一看就是精心养出来的,生气也可爱。 釉儿生得很像她,教人忍不住好奇,她阿娘幼时是不是也是这模样。 釉儿才不要喊,还嫌弃地说:“你脸好扎啊。” 看来性子也和她阿娘很像。 “见谅。” 洛明瑢一夜之间来回做了太多事,到现在不曾合过眼,难免熬出些青茬。 回到佛堂,洛明瑢将书册摊在两个孩子面前:“今日你们都要去学塾,先温习一会儿,若有不明白的就来问贫僧。” “嗯。”丕儿乖得过分。 釉儿抿着唇不说话,他怎么知道他们在学什么? 洛明瑢已经不在两个孩子跟前,他在外头水井边打了一盆水,听女儿的话,将脸上的青茬挂干净。 水声和刮脸声传进屋子,釉儿走到门边朝外边看。 坐在井边的人好高大,他也不照镜子,就这么摸索着给自己刮脸。 釉儿还没见过人刮胡子。 “你怎么出来了?” 洛明瑢挽着袖子,自觉形容不整,但见女儿好奇的目光,他招了招手。 对着这个很吸引人看的光头和尚,小姑娘只是一脸警惕站在远处。 洛明瑢也不勉强,待擦干净脸,将袖子放下,他走到女儿面前,半跪着与她视线齐平。 “是有哪里不懂的地方吗?” 没想到她开口便问:“你回来是要赶阿娘走的吗?” 一说这个,她就扁起了嘴。 洛明瑢微微皱眉:“不是,何以这么问?” “那为什么你一回来阿娘就要走,大姑姑说,你不当和尚了,要娶县主,县主是什么,你不是娶我阿娘了吗?” “那是假话,贫僧不会娶县主,你说你阿娘要走,为什么要走?” 已经猜到大夫人食言,洛明瑢眉头皱起。 小姑娘抿着唇不说话,小拳头紧紧攥着,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狮子。 洛明瑢追问:“她要去哪儿?” 她退后几步,推了洛明瑢一把:“你们都要赶她走,也不想要我,只想要弟弟!” 女儿脸上泪珠大颗大颗滚下,洛明瑢立时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似三千经文尽付水中,不知该救哪一张。 他只能先屈指拭去女儿的眼泪,细心哄道:“釉儿,你是你阿娘辛苦十个月,再费尽心力生下来的,对她最是重要,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让她伤心,好不好?贫僧也时时记挂你,爹娘从不会厚此薄彼,你且安心。” “我才不是丕儿那么好骗,你就是故意不回来,你不是鱼仙!才不会离了池子就死!” “啥?”丕儿没听清,跑了出来,眉毛疑惑成八字胡样。 一见姐姐在哭,他有点不知所措,害怕地偷瞧了阿爹一眼,“姐姐,你怎么哭鼻子呀?” “没你的事,回去读书,书呆子!” “釉儿,不可如此。”洛明瑢第一次听她骂弟弟,视之为大事。 “我不是书呆子!”丕儿也扁起了嘴。 釉儿被洛明瑢的“斥责”吓了一下,又对弟弟吼道:“不准在这里哭!” “哇——”丕儿放声大哭。 两个孩子哭声大得人耳朵痛。 “别哭。” 洛明瑢不知该擦哪个的眼泪。 “莫哭,贫僧要如何赔礼?” 他的话都淹没在嘹亮哭声里。 洛明瑢不知道,釉儿和弟弟吵架时,除了她娘,路过的狗都得挨两脚,这会子跟他们讲不着道理。 “你是坏人!” 她手臂压在眼睛上,一哭就停不下来。 “贫僧只是让你莫骂弟弟……” 洛明瑢想同釉儿说些“姊妹相亲”的话,可两个孩子哭声紧凑,哪有气口容他讲道理。 “贫僧只是在与你讲道理……是贫僧错了。” 洛明瑢本意晾着他们,等釉儿知错,可她哭得一声高过一声,他有点担心孩子会哭坏了。 沈娘子将孩子托付予他,洛明瑢难以交代。 若沈幼漓在此,就清楚女儿的哭声是演的,会晾她一阵儿再说。 但洛明瑢哪里清楚,他只得抱着哭得抽噎的孩子去问雯情:“沈娘子平日是如何哄他们不哭的?” “哄?” 雯情摸摸下巴,跑到小厨房,从柜子顶上抱出一个布袋,“平日娘子就用这个哄,是她亲手做的小米饼,香香脆脆的——” 米饼烙得金黄,嗅到香味的二人哭声渐小,四只乌溜水亮的大眼都落在布袋子上。 洛明瑢瞧着,既无奈又好笑,谁生得这两个可怜可爱的小馋虫。 “给贫僧吧。”他接过布袋子。 这招竟然奏效,有了米饼,两个孩子并排坐在台阶上,低头吃得认真,话都不说一个字了,除了—— 丕儿:“阿爹,吃完了,还要。” 釉儿:“我……也要。” 四只小手捧在眼前,洛明瑢将每只小手都倒得满满当当。 瞧他们一边冒着鼻涕泡一边吃,洛明瑢心中温软,去打湿了帕子将二人的脸擦干净。 这样,沈娘子回来应是放心了。 雯情看着姐弟俩满手的吃食,暗自倒吸冷气。 平日娘子只给三五颗哄着别闹,如今郎君给这许多,俩孩子撑得,定是吃不下晚食了。 洛明瑢无知无觉,等他们吃完,带着两个孩子往学塾去。 “明瑢……是老夫眼花了?”老先生捋着雪白的胡须,眯着眼睛认人。 丕儿拉着阿爹的手,歪靠着他,同夫子说:“先生,这是学生的阿爹。” “哦,哦,老夫没想到还能再见着你。” 他举起戒尺,洛明瑢伸出手。 戒尺轻轻几下敲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