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白兰地要干什么,白兰地指挥指挥他往哪走,他就往哪开。 不过白兰地让他去的地方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先是让他开到了一个学校门口,苏格兰认出那个学校是长野当地很有名的一个私立国中。 他以为他要进去,但白兰地只是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后就回来了,然后指挥他往下一个地点开。 下一个地点就更奇怪了,在一家会社的写字楼前。这一次白兰地没有下车,只是坐在车里看了眼有职员进进出出的大门,然后就对他说:“走吧。” 苏格兰记得那家写字楼大门口写着“神奈会社”的牌子。 下一个地点是一个水产集市,白兰地在一家卖金鱼的摊子前站了一会。 然后是一家奶茶店,白兰地买了一杯冰沙,给他递过来一杯珍珠奶茶。 然后是一所高中…… 直到夜色降临,白兰地才带着他到了长野群山的一座山顶上,那座山有一面极为陡峭,近乎于悬崖一般,白兰地在上面站了很久,久到苏格兰几乎都要担心他做傻事。 白兰地此时正转身,看见苏格兰脸上的神情,突然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他拖长了声音说,“其实掉下去也没什么,死不了人——我还真跳下去过。” 他们最后回到了研究所,宫野志保正在那里等着,她有些焦急的模样。 跑了一下午的白兰地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头却很好,他冲着雪莉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 第70章 “那就拜托你了。”我勉力笑了笑。 “……好。”面前的白发青年垂着眸, 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我会帮你办妥当的。” 虽然他迟疑了一会,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什么都没问。我松了一口气, 端起酒杯准备敬他一杯,却发现手腕在抖——我现在连杯子都端不住了。 我不留痕迹地放下杯子,对他笑了笑:“今天突然不太想喝酒了……”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里的情绪令我微微战栗了一下。 他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我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但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假装自己不知道, 仿佛这样,那些有关时间, 生死和正邪的问题就不再横隔在我们之间一样。 他又说了一声:“好。”随后就自顾自地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又往里倒满。 他这种喝法看的我眉心直跳, 终于在他即将一饮而尽第五杯的时候出言制止:“别喝了……这么喝你今晚走不出这家酒吧。” 他中断了手中的动作,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眼我——我才发现他并不完全是在我面前的那副幼稚模样,此时望过来的眼神沉沉的, 带着点极为危险的意味。 他像是叹息一般地说:“这不重要……白兰地……这不重要——你告诉我, 我能不能走出这个夏天?” 我想了想, 说:“可以。” 他没再说话,接着喝酒——只是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一些了。我没有再开口阻拦,就这样坐在他旁边, 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突然, 他又开口了:“我之前给你的平安符, 你还带着吗?” 我看了他一眼, 他刚喝完一杯酒, 头还微微仰着,顶上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有点暗暗的黄,他的眼睛也没有睁开。 “带着呢。”我解开前襟的几颗扣子,扯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平安符,展示给他看:“一直带着呢。” 他短暂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后又闭上了:“那就好……” 他说:“那就好……你要随身带着它……” 他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一直随身带着它……什么时候都不要解下来。” 我说:“好。” 他没有再说话。 直到我们分手前,他背对着我,伸出食指,我给他的那个黄铜钥匙在他食指上转了一圈,说:“一周内——我会给你办妥当。” —————————— 一周后,我就收到了他派人送过来的一大批炸药,数量足以将整个地下研究所炸的干干净净。 我把它们暂时存放在了长野住宅的地下室。 接下来的日子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睡觉,吃饭,睡觉,再醒来吃饭,然后接着睡觉。 苏格兰的厨艺果然和主神当初告诉我的一样,非常优秀——如果说宫野志保是这个世界生物制药方面的天花板的话,我觉得诸伏景光可以被称之为这个世界料理行业的天花板了。 尤其是他做的日料,可能是因为本国人有所加成吧,几乎做什么什么好吃——盐烤青花鱼和厚切炸猪排,日式拉面天妇罗,关东煮大阪烧,还有章鱼小丸子和铜锣烧——每天一睁眼我就期待着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吃饭时简直要幸福地冒泡泡。 苏格兰一般这个时候就坐在我身边,笑得有些温柔地看着我吃——经过大半年的相处,他和我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 除了刚来的时候他像是惊弓之鸟般十分警惕和防范,喜欢贴在墙角带着兜帽遮住自己晦暗不明的表情,遇见我搭话也只是冷漠地回一两句简短的话语,后来便像泡在温水里一般越来越放松,直到现在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再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下去——我有些怀疑他把我当孩子养了。 ——如果忽略掉中途越来越长的昏迷时间和越来越频繁的各种不适,这简直就是我退休时梦想中的生活。 可能是祸福相依吧,我快活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味觉就失灵了,不管苏格兰是做甜口做咸口,我都尝不出区别,甚至有一次他不小心把盐放多了我也没尝出来——还是浅羽飞鸟说了一声之后我才意识到。 当时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重,雪莉把筷子一撂,转身就出去了。 味觉失灵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两个月里,我陆陆续续地或削弱或失去了听觉嗅觉和触觉,当我有一天醒来,发现连眼前的房间都开始模糊时,我意识到再拖不下去了。 夏天已经过去了,深秋时节,再响亮的蝉也逃不过僵硬的结局。 是时候说声告别了。 —————————— 我一点一点撑着床边半坐起来,动一下就要歇好长一段时间,等终于半倚在床头,我已经连气都喘不匀了。 我伸手在床边的柜子上摸索,打开第一层抽屉,拿出里面的药瓶。我拿到耳边晃了晃,听声音,里面应该只剩四分之一了。 我打开盖子,把里面剩余的药片全都倒在手心,也没数还剩多少片,就直接全部倒进了嘴里。 有些艰难地全部咽下去,嘶——我摸了摸喉咙——果然还是该倒杯水来喝,干咽也太卡喉咙了。 又坐了会,感觉比之前好多了,甚至都有一种身上充满力量的错觉——等等,好像也不是错觉。 这就是回光返照吗? 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