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有点不高兴,不过不是生别人的气,是生我自己的气。”
“我怎么这样笨?”
宋余转过身,看着小黑猫,似是在问他,又是问自己,“我这样的傻子,留在国子监只会让他们都笑话侯府,小黑,我想和祖父说,我不去国子监了。”
“但是我不敢,”宋余垂下眼睛,轻声说,“我怕祖父……”
他竭力思索了许久,吐出了两个字,“失望。阮承青说祖父和舅舅之所以不恼我,是因为他们对我已经彻底失望了,他羡慕我,他羡慕我即便岁考不过,祖父和舅舅都不会骂我。”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宋余伸手压着黑猫的猫爪,“这是好事吗?”
“阮承青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可我怎么不觉得,我一点都不喜欢。”
黑猫深深地看着宋余,看着他眼中的困惑与迷茫,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天之骄子陨落固然可叹,可天之骄子沦为庸常,方更令人叹息。
宋余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子,若是当真痴傻,浑浑噩噩也就罢了,偏偏他傻得不彻底,好似残留了一丝玲珑窍,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喜怒,懵懵懂懂地接受来自他人的失望,嘲笑,厌恶,自己理不清,说不清,无法排遣。
谁会去在意一个傻子在想什么?
这个傻子不会哭,不会闹,揣着满腔情绪只能傻乎乎地对一只猫倾诉。
姜焉看着那双懵懂怅惘的眼睛,半晌,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舔了舔他的指头,仿若无声的安慰。
第13章
黑猫回来,笼罩在宋余心头的失落徜徉都消失不见,当晚一人一猫挨着睡了一夜好觉,宋余梦中不再是模模糊糊的号角混杂着尖锐的厮杀声,还有一张张面目看不清,却让他心中发闷发沉的脸。
宋余醒来时神清气爽,可见了宋文,却瘪了瘪嘴,他一边以青盐漱口,一边瞧着自己的猫,小声问宋文:“文叔,我今日能不能不去国子监?”
宋文愣了下,问道:“少爷是身子不爽利吗?”
宋余忙不迭点头,道:“对对,我头疼。”
宋文看着宋余红润的脸颊,黑亮的眼睛,噎了噎,犹豫了一下,说:“也罢,少爷今日不想去就不去吧。”
宋余眉开眼笑,说:“谢谢文叔。”
趴在榻上懒洋洋旁观的姜焉翻了个白眼,他想,约莫是宋余在国子监受了委屈,昨日课考又失利,索性今日便不肯去了。
没成想,宋文一走,宋余就扑将过来,黑猫动作灵敏,直接闪躲了开,宋余不罢休,凑过来抱着黑猫好一顿揉搓,嘴里道:“小黑,你不会偷偷跑走了吧,跑了也没关系,我今日不用去国子监,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姜焉动作顿了顿,看着宋余,原来这傻子是怕他走了,旋即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只有这点小聪明,难怪受欺负,早先的威风都去哪儿了?
今日借故躲闲看着自己,难道还能看一辈子?
这个蠢货!
姜焉在他手伸过来时,一爪子就拍开了,宋余还当黑猫是同他打闹,又伸了另一只手,姜焉梗住无言,宋余将脸埋在黑猫身上蹭了好几下,咕咕哝哝:“小黑小黑,我好喜欢你啊。”
姜焉:……轻浮!
宋余嗅它:“你好香好香!”
姜焉:……好歹是一个中原人,如此孟浪,对着一只猫撒娇弄痴!
再说,他一个男人,有什么香的!
半晌,姜焉心想,算了,国子监倒也不是非去不可,不想去就不去吧。
宋余愉快地整日都和黑猫待在一块,临到暮时,长平侯却着人来寻宋余。
屋内香炉里点着安神香,混杂着黄汤的清苦,宋余乖乖抬手给长平侯见了礼,“孙儿见过爷爷。”
长平侯微微一笑,拍着床榻,说:“五郎,过来坐。”
祖孙二人向来亲近,宋余没有推辞就坐在了床边,他抽抽鼻尖,说:“爷爷,张御医又给您开新药了。”
老侯爷微微一笑,道:“五郎的鼻子还是如此灵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