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回来就神情恹恹,道是没胃口,不用叫他吃饭,宋文哪儿能真让他饿着。
“文叔,我不饿,”宋余没开门,枕着自己的手臂拨着桌上的小球,有毛茸茸的线球,也有精巧的琉璃珠子,都是他寻来给猫玩儿的。猫走后,散落在屋子里的球就收了起来。
宋文叹了口气,说:“少爷,不饿也好歹吃两口。”
宋余说:“等我饿了再吃。”
宋文劝不动,只好道:“那等您饿了您招呼我。”
宋余屈指拨开一个琉璃珠子,说:“知道了。”
他看着滚动的小珠子,想起不如人意的课考成绩,冷不丁地又想到那只消失不见的小黑猫,他原本以为小黑猫无家可归,自己留下了它,它便会一直陪着自己,可它却突然就不见了。
齐安侯姜焉说,也许它回家了。
宋余觉得自己当真不是好人,小黑猫有自己的家本当是件好事,可他却没有那么开心——他曾经以为,小黑是属于他的,会一辈子陪着他。
宋余伸出掌心压住琉璃珠子,他今日并不高兴,也不知是因着这次课考,还是因着小黑猫,好像都有,前者该是习以为常,可有那么一瞬间,宋余几乎就想奔去他祖父的院子,告诉他祖父,他再也不想去国子监了。
他是个傻子,郝如非说得对,傻子去什么国子监,读了书也不会变得聪明,只会显得他更加无可救药,愚不可及。
窗外响起啪啪的敲窗声时,宋余还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生闷气,乍听见那动静,还愣了愣,慢吞吞地走过去,还没来得及伸手开窗,便见松松关着的窗子一下子被拍开了。
宋余和立在窗边的小黑猫对视了一个正着。
小黑猫双爪紧紧抓住窗棂,以稳住自己险些一头栽进去的身体,它慢慢挺直了身体,好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优雅一些。
宋余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黑猫,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黑猫瞥他一眼,扬着下巴,想,这傻子果真想念极了自己,都高兴傻了。
下一瞬,它整只猫就被宋余抱入了怀中,那张脸也用力蹭黑猫的猫脑袋,毛茸茸的脖颈,好不激动,“呜呜呜小黑,真是小黑,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17
宋余再见小黑猫,激动之余好一番哇哇陈情,黑猫为了不落个被傻子捂死胸口的早逝名声,忍无可忍地邦邦两记猫拳让自己终于得以自由的喘息。
黑猫臭着脸。
宋余委屈地捂捂自己的脸颊,又欣慰,这才是自己的小黑,他嘟哝道:“一回来就打我,还这么凶。”
“小黑,你这些时日都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都担心坏了,找了许多人去找你,都要把京城翻过来了。”
黑猫瞥他一眼,神情稍缓,他自然知道宋余这些时日在寻猫。姜焉是个闲人,他虽是手握兵权的边将,可却是胡族,身份尴尬,京都与他相交的不多。偶尔也曾听人说起宋余的乐子,道是长平侯家的宋五郎越发痴傻了,竟满京城去寻只猫。
姜焉在长平侯府时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宋余身份,可在街头再见宋余,要知道他的身份便简单得多。毕竟,宋余在京都是号名人。
宋余——宋家五郎,昔日凉州边将宋廷玉的独子。若说如今的宋余是痴傻名传京都,其父宋廷玉则是以骁勇善战闻名朝野。宋廷玉是长平侯的三子,往上退百二十年,宋家先祖曾随太祖皇帝打天下,最后受封长平侯。奈何百余年下来,宋家一代不如一代,眼见着就要成了坐吃山空的落魄勋贵,宋家又出了一个宋廷玉。
宋廷玉年少时曾在京中任校尉,十八岁时胡人犯边,宋廷玉奉旨随军出征,在边关一战成名。姜焉同是边将,对宋廷玉的战绩,并不陌生。他父亲就曾道,若是宋廷玉不死,大燕说不得能有长驱直入大漠,攻克胡人王庭的一天。宋余是宋廷玉的独子,年幼时就曾随父亲前往北境,北境老将苏广漠曾赞虎父无犬子,宋余有其父之风。
可惜风雪关一役,宋廷玉夫妻双双战死,宋余重伤,醒后却痴傻忘记前尘,自此成了京都笑柄。
扈从送来的消息看似多,在脑海中掠过却不过一瞬,黑猫端详着这张脸,无论如何看都只觉得喋喋不休的宋余透着股子傻劲儿,没有半点聪明灵气。
宋余说:“你是回家了吗?昨日有人同我说,你不是无主的流浪猫儿,你回家了。”
宋余瘪瘪嘴,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黑猫抵在桌上的爪子。黑猫瞧着他,什么叫有人,他没名没姓的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