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仙山上,每天播报长月殿中的大小“喜”事。 诸如:神女今日午休多久、厨房膳食如何、心情如何、修行几何尔尔。 其内容荒谬啰嗦,就是神仙路过都要啐上两口再走。 那灵鸦纵使灭了,消停两日又会压在檐外枝头。 第二年。 楚江梨少时为曳星台侍女,本就积怨多日,终于寻了个正经日子将曳星台几处房顶掀了,又将其瘸腿的门主一顿胖揍,鼻青脸肿挂在上仙界某棵歪脖树上,供众人观赏。 曳星台丢了脸面恨得牙痒,但是又忌于其功力深厚,便只得忍气吞声。 同年遭殃的还有几处仙居。 地云星阶这般掌权众生,又为四座仙山之首也只能平白遭了这少女的欺辱。 以至于一段时日内,上仙界各处紧闭门户、人人自危。 好容易忍气吞声过了两年。 这不就迎来了第三年,楚江梨同鬼域在职魔尊戚焰喜结连理的噩耗。 又强又爱作恶,众仙恨得牙痒,为了挤兑楚江梨,甚至连“上仙界物管群”的通灵闲谈群都未曾让她进。 入群标准是:无论你位置高低、年岁几何,只要你讨厌楚江梨,就能够入群。 虽说如今三界和睦,不再有纷争,更再无仙魔之别。 然,楚江梨在上仙界臭名昭著,鬼域那位同样名声狼藉。 听闻戚焰幼时便作为“异类”赶出鬼域,如今更是弑兄上位,其手段腥辣狠绝,不过是个少年便将鬼域上上下下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两个混账东西凑在一起,看上去倒是般配极了。 但对于上仙界的人来说并非如此了。 这二人位高权重且都是混世魔王的性子。 若是成亲,那以后又如何会有他们好日子过? 众人心中明 了:灵鸦虽说来递喜帖,却真真犹如报丧。 *** 长月殿。 身着大红喜服的少女摇头晃脑打了近百八十个哈欠,东倒西歪由着身后的小侍女阿焕为她梳发冠簪。 一个时辰内,她已催了阿焕近十次,问究竟何时才收拾好。 身后着藏蓝色衣裳的少女,一只手挽着她如墨的青丝,另一只手持着一支形容璀璨的簪子,闻言手中动作微微停顿。 轻轻叹了口气,又绵着声儿叨道:“神女可切莫再动了,若是碰坏这金银首饰,届时不知又该赔上多少灵石,咱们长月殿虽说富庶,但也并非如此花销法…” 楚江梨闭眼长叹一口气,阿焕这性子,若是她此时再多说一句,那必然会被回四五六七八句的。 楚江梨神色放空,屋外铮铮雷电,凉风习习,倒是个适合睡觉的好日子,她心道能不能同戚焰说一声。 这婚改日再结成吗? 自然是不成的。 她特意择选的这“良成吉日”,让画人间的道士算了许久。 她与戚焰成亲这一日,宜开业、安葬、动土、祈福、破土、立碑尔尔诸事皆宜,唯独不宜成亲。 宜安葬嘛…… 少女睁开眼,倒是给他选了个好日子啊。 眼下阿焕还在摆弄着她的发丝絮叨,楚江梨倒是先一步昏睡过去。 大婚所要置办准备的事宜本就繁杂,她已是好几日未曾阖眼,好容易才在此处坐上一会儿。 少女合着嫣红的双眸,她向来眠浅。 眼前好似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斑驳又飘忽,像是顺着屋外的光线折射在她眼前那般朦胧。 少女好似在大雾缭绕的梦中半眯起眼眸,玉指青葱,伸向那虚影。 “神女神女,快醒醒。” “神女,已经收拾妥帖了。” 楚将梨在梦境之中还未曾触及那白色虚影的衣角,婢女的声音将她从梦境中牵连了出来。 楚江梨睁开微微泛红的双眸,四下环视,屋外雨幕涟涟,眼前只有一面铜镜正照着她的容颜,便没有别的。 镜中少女红妆玉面。 楚江梨牵起嘴角,铜镜中的少女也勾唇露了个笑。 她自然知晓,自己如今这幅容颜也称得上倾城绝艳。 在人杰地灵的上仙界,楚江梨的姿色原不算上乘。 她穿的身体是画人间的凡人,草根出身,又姿色平平,丢进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 但是经过她本人在上仙界摸爬滚打,发愤图强,不断努力恶补无数心法剑术。 在勤学苦练破境后,竟偶然间在让人眼中看到了惊艳之色! 楚江梨才知晓在上仙界中容颜夺目不一定是天生的,修为越高,容颜也会愈发浓稠瑰丽,叫人挪不开眼。 当然,上仙界中也有人天生容颜恣意,比如那位声名显赫的三界第一美人。 楚江梨又伸了个懒腰,抬手拆了好几处发簪下来,青丝顺着少女手腕间的动作散落几束在耳边,镜中少女双眸水盈盈的又朦胧,倒是多了几分凌乱的可怜。 她道:“阿焕,这头饰也太重了,我拆下来些——” 阿焕撂下手中物件,上前忙叫道:“别别别”,又将那几支取下来的簪子,仔仔细细簪了回去,只留了一只凤簪在楚江梨手心中。 阿焕见收拾好了才又松一口气,她嘟囔道:“神女莫要拆了,您同那位成亲非要依什么画人间的繁缛俗礼,这些琐碎繁杂之物自然都少不得。” 楚江梨摸着手中流光溢彩的凤钗,点头弯起眉眼:“好啦,少一根簪子轻了一点,那也算是轻了。” 二人说话间,屋外雨越下越大。 疾风骤雨,电闪雷鸣,阵阵带着缭绕的雨尽数吹进窗中,还夹着洁白杏花瓣飘飘然吹到了楚江梨掌中。 风雨中裹着些杏花的清香。 少女嗅到这花香,却微微蹙起好看的眉眼。 楚江梨不爱这香味。 她抬头见得屋外院中不知何时开了一树杏花,飘摇轻颤,纯白的花瓣被疾风骤雨拍落在地上铺开,像少女洁白的裙摆。 风吹着一树洁白摇曳不止,那瓣瓣杏花随风雨零落,像在风雨中摇曳起舞,将她也看得有些出神了。 她眉心微蹙,掌中躺着微润的花瓣。 长月殿的后院中并未种过杏花,这一树是凭空出现在后院中的。 阿焕顺着楚江梨的神色看了出去,见着雨中的景色微微讶异:“神女…这杏花树怎么开了?” 楚江梨容颜瑰丽却捎上些苍茫的冷意:“等雨停了,去将这杏花树挖出去扔了罢。” 阿焕手中动作一顿,以为听错了:“为…何?” 如今在上仙界之中,因为那位失踪了,便再无花开之时。 阿焕如何都想不明白,按理来说,今日神女大婚,更有花开,这不就是画人间中所言的“好兆头”? “可是……” 阿焕话音停住,她想着神女定然有自己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