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唤醒她。
音乐开始变得宏大了起来,悲哀而壮烈,好像情人正在抗争着不为世人接受的深爱,又像是战士奔赴沙场。
然而少女睡得越来越沉,整个身体越来越放松,几乎瘫成了一滩,同行的男人把自己的外套无奈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指挥家感到了颓丧,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技艺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试图坚强地把剩下来的乐章指挥完。
然而他突然发现少女动了一下。
她被他的叹息声吵醒了。
少女坐直了身体,睁开了朦胧的眼睛,他发现这个少女有一双极其少见的异色双瞳,她抬起头,看向了他的脸,似乎很疑惑他为什么要发出叹息。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观众。
于是在散场的时候,他忍不住截住了这个少女。
“您好,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么?”他问道,少女抬起头看了看灰瞳男人,又看了看他。
“嗯?”她伸出了一只手,让他吻了吻指尖。
“是我的技艺不好么?”指挥家问道,“为什么您从开始很快睡着就没有睡醒呢?”
“唉。”少女眨了眨眼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全场只有您没有在弹奏乐器,所以如果有人必须为此负责的话,想必应该不是您吧。”
“你们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么?”她问道。
指挥家怔住了,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
也许这个少女根本没有听过交响乐,也不知道如何欣赏,她只是一个误入殿堂的粗陋庶民罢了,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少女看着他,然后她思索了一会,提出了一个建议,“也许我应该道歉?”
“那么十分抱歉,影响到了您的心情。”她说道,显得明显言不由衷。
第35章
“你不喜欢音乐会么?”福尔摩斯问道。
“没有。”少女摇了摇头,“我很喜欢,这些人演奏的也很好,所以我睡的很好啊。”
“我想起我奶奶给我讲的童话故事,往往男主角能吹笛子让怪物入睡。”福尔摩斯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卢纳点了点头,“对于我们来说,和谐的声音的确可以睡个好觉。”
“但是一旦听到不和谐的就会醒来?”福尔摩斯问道。
“因为不和谐音代表着变化,或者说危险。”卢纳回答道,“我们的存在形式很稳定的。”
“男主角总是有一个队友,会不小心碰掉东西,或者吹错音符,然后怪物就醒来了。”福尔摩斯平铺直叙道。
“好像会有这种事吧,这么说起来你奶奶是个很广博的智者了。”卢纳问道,“她去探险过?”
“基本上欧洲的奶奶都会讲这样的故事。”走到了音乐厅的外面,福尔摩斯给自己点了个烟,波澜不惊地说。
“所以你会找到我和她有关么?”卢纳问道。
“这件事应该没法让她负责,因为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福尔摩斯抽了口烟,看着夜幕下的伦敦。
“唉。”卢纳低下了头,“每次听到有趣的人类的传闻,最后人们总是会加上一句,他们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因为人类往往只有死去之后,才会在别人的心目中变得完美。”福尔摩斯说,“人们才会传说他的故事,并且带上一层浪漫主义的昨日面纱。”
“瑞尔倒是也这么说,昨日总是最好的。”卢纳说,“不过你们人类真的会对死亡怀有这样奇怪的浪漫主义么?”
“这很难说。”福尔摩斯答道,“我十四岁的时候,我母亲去世了。”
“她得了肺结核。”他淡淡地说,“在欧洲那个年代,这是一种广受追捧的风雅的疾病,因为它可以让你以最美丽的样子去世,脸上染着粉红色,变得像脆弱苍白的瓷器娃娃一样。”
“那她是这样死去的吗?”卢纳问道。
“我不知道。”灰瞳男人坦率地答道,“因为她不希望任何家人靠近她,在她死去的时候也希望能被专业的医护人员处理尸体,毕竟肺结核是一种强传染疾病。”
“所以她去世的时候,被厚厚的白色裹尸布裹着,只能看出是一个朦胧的蝉茧一样的人形,麦考夫把半个身子挡在我的面前,似乎不希望我看到什么,也不希望我靠近几分。”他平静地说,所有的情绪都好像完全不存在,抑或是被压向了最深的水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