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位客官,是要打磨?还是新买物件?”
从后坊中传来一个含糊沙哑的声音,又钻出来一个汉子。
他皮肤黝黑,鼻梁高挺,眼窝深陷,身材高大精瘦,浑身是汗。想是热极了,袹腹卷起来,露出下面结实分明的肌肉。
杜月恒没听明白,干笑道:“打锅?您是郑铁匠吗?我们不打锅,想找件兵器。”
正说着,又从后方出来一个老人。他虽是满头银丝,皱纹满面,身体稍有岣嵝,但同样黝黑,批一件袹腹,肌肉坚韧有力。
“他不是问你打锅,是问你是不是打磨铁器。”老人道,“我就是郑铁匠,你们找我?”
第60章
“老人家好,”杜月恒道,“在下想买一把刀。”
郑铁匠面无表情朝墙上努了努下巴:“我这墙上这么多,你要买哪种?”
胡阿烈指了指那把长弯刀:“这样的刀还有吗?”
“你们倒是识货的。但我这墙上的是货样,不卖。”郑铁匠说着,从货架下面找出几把弯刀,一列排开,摊开手道:“你们若找弯刀,这些便是了。”
杜月恒奇道:“不卖?”
郑铁匠点头得意道:“那墙上的是我亲自铸造的长弯刀。你们仔细看看,能将刀刃锻打得如此窄长,又能不失锋利,这样的淬火和锻造工艺,整个长安,只此一家。你们再看看这些短的,都是一样的工艺,用起来一样的好。”
胡阿烈拿起台面上的一把短弯刀,抽出一半来,冷冽银光一闪,不禁脱口而出:“好刀!”
杜月恒一双手在台面上摸了一圈,只见几把宝刀皆是半尺左右长,刀鞘镶金镀银,缀各色宝石,一看便是西域样式。
“那我偏要买那把长弯刀呢?你这刀若真这么好,难道就没人来买过吗?”
“这位汉子是懂刀的。公子你却是位外行。”郑铁匠瞥了他一眼,好像在看傻子一般,“公子若是诚心要买刀,就该知道,刀是用来防身的,若弯刀真做成一尺以上的长度,那就要重达十来斤,一般男子都得双手持握。如何随身携带?正因如此,即使我铸刀技术再好,也从没有客人求买过这把长弯刀。”
原来墙上的是炫技之作。杜月恒吐吐舌头,心道。
郑铁匠见他不说话,似乎以为这二人是专程来寻他开心的,板着脸就将台面上的弯刀往回收。
胡阿烈赶忙说:“老人家,我家公子博物多识,偏生就喜欢研究西域玩意儿。最近迷上了胡人兵器,听说此处铸铁技术厉害,又有各式胡刀,才专程来这一趟,想是开开眼,若有喜欢的,便挑一件回去摆看着。你若不卖,我们走了便是。”
杜月恒耸耸肩,抬脚就和胡阿烈要往外走。
老铁匠听了撇了撇嘴,拦道:“二位稍等。若公子买这长弯刀是拿回家当摆放器物,二尺长的确实也太长了,实在不便——不说公子你了,就是这位汉子也不一定能搬动。若公子就喜欢这种样式的,我便再给你打一把便是。”
说完背着手,下巴朝后铺点了点,“随我来。”
二人对视一眼,跟在他身后,穿过一匹发黄的白门帘,便进了这铺子的后院。
顿时热气扑面,烫得人睁不开眼。
只见四四方方一间庭院,正中立着一只半人高的风箱,一个伙计正弯着身子,拉得气喘吁吁,吭哧作响。
旁边一只滚烫的锅炉,一个伙计正往里添煤炭,那滚滚的热浪就是从那里面袭来。
地面的青砖早被炭火熏得焦黑,墙角摆着一只水槽,水面也被染成了青黑色。
风向另一边还有一只硕大的铁砧,面前是方才见过的汉子,正用铁锤一下一下敲在烧红的铁块上。
那柄铁锤约摸有二十来斤,却叫他舞得风生水起,挥汗如雨,滴在铁砧上呲呲作响。手臂肌肉鼓起,一块生铁叫他敲得当当作响,威风凛凛。
郑铁匠提高声音与二人道:“一般弯刀也就半尺左右,公子若想要长的,一尺左右足矣。你们若诚心想买,定好尺寸样式,再付五成定金,半月之后来取就是。”
胡阿烈问:“你按一尺算,卖我们多少?”
此时,当当声骤停,那汉子猛喝一声,咣当一下,将铁锤丢在地上,又单手举起打好的生铁——已是薄薄一片横刀样子,通体闪着红光,放回火炉里煅烧,又取出继续敲打。
郑铁匠答:“二十两银子。”